第二天下午,教务长又把施平和杨国华两人接到蒋介石的别墅——“澄庐”。蒋介石见到他们两人时,一反昨天的神态,询问他们是哪里人、父母是干什么的,等等。接着话题转到关于开除学籍的问题,说:你们都是优秀青年,前程远大,在学校要好好读书,将来报效祖国。不久,国民党南京政府被迫撤换了反动校长,由著名的科学家竺可桢教授担任校长。竺可桢就任后,恢复了施平和杨国华的学籍,并发给了浙江大学的毕业证书。
5月27日,各省市学生代表在上海召开了全国学生代表大会,施平到达上海出席了会议,并被选为全国学联执行委员会委员和特种委员会主席。会后,施平在杭州被国民党杭州市警察局以“共产党”罪逮捕入狱。当时施平并没有入党,他坦然以对,严加驳斥,加上外界营救,不久获得释放。1938年1月,施平正式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他在党的直接领导之下转战大江南北,在浙江、江苏、安徽等多处担任县委书记、团政委和县抗日自卫队副司令员、司令员等职,参与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全过程,直至新中国的建立。
潜行海滩 护送邹韬奋去军部
1943年1月初,施平正在太东县进行农村调查,区党委通知他暂停调查回机关。施平回到机关后,陈丕显同志对他说,有一个临时的重要任务要他去完成,即护送邹韬奋先生北去军部,再由军部派人送他去延安。随行的有师警卫团副团长姜子和率领一个连保护,另外还派了一名医生看护治疗。施平很惊异:“韬奋怎么到了苏中?”他欣然接受了这项任务。
施平对邹韬奋早已敬仰于心了。1935年韬奋在上海创办《大众生活》,成了他的必读之物。“一二九”学生运动过程中,《大众生活》对全国学生起了巨大的鼓舞和促进作用。施平领导浙江大学学生占领杭州火车站,冲到南京去与反动军、警、特斗争的详细情况,很快就在《大众生活》上得到了反映,通讯的题目是《雨雪中十小时》。救亡活动的信息由之传向全国,传到国外。这篇通讯给了施平和全校同学极大的鼓舞。
施平了解到韬奋是1942年11月从上海化装秘密进入苏中根据地的,是党中央的安排。1941年1月“皖南事变”前,他原在重庆主编发行广泛的《全民抗战》三日刊,并任“国民参政员”职务。“皖南事变”发生后,他愤然辞去“国民参政员”职务。为了躲避国民党特务的迫害,出走香港。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辗转到上海。此时,上海日本宪兵和特务、汉奸时常在马路上枪杀进步人士,住在上海危险很大。他的左耳和头常常疼痛,当时也顾不上请医生仔细诊断治疗,就到苏中来了。
韬奋的到来,受到粟裕、陈丕显、管文蔚等领导同志的热烈欢迎和接待,也受到广大干部和各阶层人士的欢迎。韬奋进入解放区后,第一次享受到了真正的自由,他的兴奋心情可想而知。他对根据地的情况很感兴趣,还做了调查研究,并且抱病作报告。
从南通到阜宁军部所在地,直线走不过四五百华里,但要避开大道绕海边而去,弯弯曲曲,难以准确测知有多远,估计可能超过六七百华里。施平他们动身后,用了约两天时间,向东北直插到南通与如东之间的海滩。为了安全,他们决定在海滩中潜行。海滩窄处离岸有一二十华里,宽处可达五六十华里,野兔、野獐、野牛出没其间,韬奋是第一次行走这样的海滩,感觉很新鲜。施平告诉他,这个海滩的价值不只是荒草和光滩,当地老百姓说,海里三年爬上来一条“金牛”,海滩全是宝贝。韬奋说,人们说苏北贫穷,实在是睡在金牛旁边讨饭吃,将来把这些资源开采利用起来,对改变苏北的贫穷面貌会起到很大作用。他说,由于社会制度的落后,中国丰富的资源,在各地都这样废置着,这是我们要建设新中国的重要根据。韬奋只要左耳和头不痛,就要向当地干部、渔民、盐民作详细的调查研究,除有关生产问题外,尤其注意建立根据地以后给他们带来了些什么变化,他们是怎样行使民主权利翻身做主人的。
一路之上,韬奋对现实的关注和求知的欲望,给了施平和姜子和同志很大教育。令人难过的是韬奋的头痛一天比一天厉害,动身开始时,和施平他们交谈得很多很广泛,但后来逐渐减少了。可以看出,韬奋疾病缠身是多么无奈,施平和姜子和同志多么希望在路途中能找到医生,减轻他的病痛,但在荒滩野涂上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随行的一位医生也想不出更多的治疗办法。施平等人满心希望迅速赶到军部,那里有耳科、脑科医生和较好的医疗设备,可以为他治疗;可是,看着他的疼痛,经常是咬牙上路,施平等又不能走得太快,真是焦急万分。起程的头三四天,韬奋还能骑马慢行,随行医生每天给他滴洗双氧水,一天能走四十华里左右。后来他觉得忍受不住马上的颠簸,骑马很吃力,施平他们只好请他坐担架,没有帆布或网兜之类的担架,只能借老百姓的门板,铺上茅草,垫上褥子,让他睡在上面,请老百姓抬着行走。躺在担架上比骑马是省力多了,但颠簸仍难受,因此行进很慢,每天只能走二十多华里路。有时候韬奋觉得头不太痛,他就自己步行,走走歇歇,歇歇走走。
有一天,经过一个小村庄,见有迎亲的新娘子坐着花轿,施平就和姜子和商量,认为给韬奋换坐轿子可能会好些。看着新娘子下轿进家,迎亲的事已毕,他们就去找村干部,商量借花轿和轿夫的事。村干部听说是送一位新四军的患病客人,一口答应了,迎亲人家也没意见。于是施平就请韬奋改坐花轿,花轿上的大红“喜”字还贴着,老百姓看着都笑了。坐轿子,韬奋觉得比睡担架好,可以坐着、靠着,还可以挡风。可是,轿子上下晃动,时间一长,他的头又痛了,于是坐了两天后,又改为睡担架和自己走路替换着慢慢行进。不论换哪一种方法,都无法免除振动,幸好头痛是间隙性的,有时候好一些,所以还能坚持行军。如此长途跋涉,要不是韬奋具有极其坚强的意志,怀着早到延安的愿望,是坚持不了的,这使施平他们钦佩不已。
大概走了二十多天,终于走到了军部所在地,但留守的新四军三师同志说,由于敌人要对这里进行“大扫荡”,要袭击华中局和军部机关,所以军部在十几天前已经转移到淮南去了。军部首长交待,韬奋先生到达后,稍事休息,即由三师迅速护送去淮南。施平等人完成任务和韬奋依依惜别时,韬奋请他向粟裕司令员、丕显同志及苏中党政领导同志和干部,转达他深深的谢意,还说今后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要重返苏中进行新闻采访,对根据地各方面的建设进行仔细的研究。最后,他亲手交给施平一笔款子(大约是三千元),说是粟司令员和丕显同志交给他作旅途上用的,现在一路上都不用自己花钱,这笔钱没有什么用处了,本应交还组织,但因他上海家中经济拮据,请施平把这笔款子送交他夫人沈粹缜。施平答应了。施平知道,韬奋和他的家人一直过着简朴的生活,而且经济上经常发生困难。此次韬奋离开上海赴延安,家中就断了经济来源。
施平回到苏中区党委后,立刻就把这笔款子交给了区党委秘书长吴伯文,请组织上通过上海地下党交通送到沈粹缜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