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人哭的不一定是好戏

　　《台》剧开场，是“强拆戏”，卖山东大饼的老兵，只身面对近10名各类执法人员，不敌。也要被强拆的隔壁铁匠铺老板娘，抄起鞋子就要砸，还被电视台记者拍下现场，暗场。然后，暗场1分半，一片黑暗中，只有画外音絮絮叨叨。接着，就是铁匠铺无良老板阿国连番训斥、打骂3个徒弟，怀疑卖大饼老兵与自己没领结婚证、但事实上的老婆暧昧，自己却对她的外甥女阿玲心生歹念。与此同时，3个徒弟阿嘉、阿荣、阿生也都与阿玲展开四角恋。

　　最关键、最折磨人的情节是：阿国与阿玲诉说自己担心阿嘉出工伤会引来警察，暴露自己“为爱杀人”的过往——他杀的人就是抛弃阿玲姨妈的男人。话音刚落，这个老板就强奸了阿玲。接着，阿荣就杀死了睡梦中的阿国，被警察带走。然后，阿玲就因为怀孕，去求阿嘉或阿生娶她，让她觉得自己至少还有孩子算是生活有盼头。这三个场面的戏，总共也就不到20分钟，平均每6分钟暗场一次，暗场时间从30秒至1分钟不等——因为舞台上生生搭出一座可以正反两面旋转的二层小楼，和对面的平房——大饼铺、面摊房等实景，加上两者之间的公共区域，以及阿荣入狱后，突然冒出来的监狱场景等等舞台上的演区不低于七处。因此，无论哪一类型的观众都十分赞叹搬道具的工作人员太辛苦，暗场也确实费时得很。

　　人生在20分钟里，碎片化地跌宕。跌宕的情节和细节，确实令人唏嘘，把男观众都看哭一片。但跌宕的形式和手法，实在令经常看戏的观众觉得“如坐针毡”：“那么饱满、丰富、曲折、动人的三个场面，完全可以以专业的戏剧技法，发展成一出情绪涌动的2个半小时的话剧。把它平均切割成3个6分钟和两段长时间暗场，简直是暴殄天物！”全剧，就是这么以碎片化的场面处理、平均用力的节奏、悲情戏码的堆积、台湾乡土电视剧的拖沓风、演员的表演只张不弛形成的“吵闹感”一路以“小碎步”高歌猛进了3个多小时的！“执着”于剧场艺术品质的观众觉得：“吴念真这么擅长在文字中留有余味的人，却没能在舞台上营造一个富有诗意的场面……”

　　剧场不必“迷信”流行文化

　　港台流行文化“跨界”剧场不是首次，但是每一次都几乎形成两极化观感对立的局面。前有港星何韵诗主演话剧《贾宝玉》、根据台湾电视节目主持人蔡康永的散文书《给未知恋人的爱情短信》改编的话剧《爱情短信》……此番，吴念真作为电影编剧出身，应该更专业一点。青年导演石俊分析道，但是，严格说来，放眼全球，台湾金马奖并不算是国际14个A类电影节之一；况且哪怕是再好的电影编剧也未必是合格的话剧编剧：“文章的最小单位是字，影视的最小单位是画面，戏剧的最小单位是场面——这三者各自的组接方式完全不同。而艺术能力的高低，就取决于组接。组接字、画面的方法，不能平移到组接场面。”“琼斯黄”在网络上留言：“那么喜欢蒙太奇，可以去拍电影，别在舞台上折腾换景的工作人员啊！”“少佐”则表示：“吴念真的文章，我是粉；他的戏，我是路人。他出来谢幕，是唯一打动我的地方。”

　　上戏副教授郭晨子表示，观剧感受，与每一个观众个体的生活阅历和审美情趣有关。对于观剧体验不多的观众而言，不会受限于“戏剧技法”，但也没有与同类剧目“比较”的“经验”。与此同时，生活阅历也会影响观众对戏剧的认同感，这就好比成人观众大都觉得儿童剧“幼稚”的道理；反之，如果自身比剧目“经历得少”，就会觉得剧目令人“大开眼界”。对于观剧经验丰富的观众而言，“如何在剧场里呈现一个故事的方法，与故事本身一样重要。莎士比亚早就总结过所有故事类型不过36种，那又是如何发展出来那么多经典戏剧的呢？靠的就是——呈现故事的方法。”如果这样的观众看到的呈现的方法创意不足，就会“如坐针毡”。剧场，是相对追求思辨性的地方，“在剧场里，不必太迷信流行文化。” 

　　本报记者 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