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表学校参加作文比赛,自己写了什么早不记得了,但本班另一代表写的故乡美食,隔了这么多年,依旧在回想时刺激我的味蕾,比如其中一道灰汁粽,烧草木,得灰汁,浸泡出的米粒淡黄而饱满……少年时便来上海求学,至今已20年。若定要说日日有浓厚的乡愁,倒也未必。但回家过年,第一顿早餐,一口灰汁粽落到胃里,便觉安宁了。
中学校园面目全非,不过语文老师发在微信群的照片里,校门外那棵老银杏树茂盛依旧。我说,这棵银杏树下,曾有羊肉串卖,香辣无比。有同学接,旁边有卖油墩子,如何美味。老师泣血,好好的美景,叫你们的口水辜负了。
大年初五,家中亲戚聚餐。席间一道寻常小菜,辣椒炒豆腐干,最为美味。无他,因为这厨师爆辣椒的方法和火候跟我奶奶非常相似,奶奶去世十多年,难得遇到同样的味道,温暖,却又让人怅然若失。食物最打动人的地方,大约就是这种跟记忆结合在一起的难以复制。
初六,是老家吃补汤的时候了。所谓补汤,究竟二字为何,我也不知,只是按方言音译,或作布汤。熬得厚厚的米粉糊,加香菇、冬笋、干豆角、虾仁、鸡丁、肉丁等等,各家配料不同。说着简单,做来却是费时费力。爷爷从前常讲,每逢大年初六,村里家家都会做补汤,送去祠堂请大家品尝,再节省的人家,也不会减薄了这一碗补汤,因为谁家的补汤最先被族人吃光,就意味着他家这年兴旺发达。
小时候,爷爷奶奶依然保留了老家的传统,大年初六一家人必得同吃补汤。我并不喜欢它的味道,但每到初六却会兴奋,因为开动前要祭天地拜祖先,小孩子喜欢这种隆重的仪式感。只是可惜,奶奶去世后,家中已无人会做这一味补汤了。我百度了很久,关于老家的习俗里,也无人提到初六吃补汤,大约是随着老一辈的逝去,这习俗也渐渐被湮没了。如果说建筑是一地的面目,现下很多地方都已近孪生,但愿它们的味道,不会再趋同。我有我舌尖上的故乡,你有你的,这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