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我从工厂调到中福会儿童时代杂志社当编辑,老冯是社领导。
老冯大我两轮,年龄和经历悬殊,在他麾下工作会怎样?很快担心全无。上岗前的交谈极简短,他和编辑部盛主任的话我“过滤”为两句,一、我们是实验性、示范性的,要想点子;二、你是编辑部唯一的理科生,《知识宫》主、万宝全爷爷,就是你了。
当时编辑部办儿童剧创作比赛、童星独唱大奖赛,我跑跑龙套;而智力竞赛(应该是最早的,至少“之一”),我就需要挑担,老冯提醒的主要是,题目不能有漏洞,不能赛后留争议;二是提醒出版周期,尽管预设下期揭晓,还是得在半个月内阅完卷评完奖。订数120万,“六回一”就是20万(实际远超此数,那是后来依据邮局的麻袋数估的)。就算10秒钟拆信封批一份,每人每天不到3千,还要评奖,怎么办?
倒逼,挤出一个绝招:答卷页裁下对折一粘,就是一封信,地址在正面,答案在反面,阅卷不用拆。当时信的格式还没有规定,分管的邮递员说行。但老冯坚持要到邮局确认过。我们又在一道题中设个陷阱,答“16”就错了,答“15”才对,以便快速初选。智力竞赛搞得蛮成功,有家日本媒体的报道,题目是《中国孩子在挑战》。
当时偶有国际书展,会有国外的童书展出。比如有本《长一双鸭脚有多好》,说一男孩向往长双鸭脚去涉水,结果老爸抓他去大扫除;向往长一对鹿角显摆,同学踢球把书包都挂上来;长条大象的鼻子,又得去洗车。总之还是我们人长得完美。可以这样给孩子“说教”,让我们觉得新鲜,就鼓动老冯,把这些书买下来。按规定少儿专题打包,好几百本一起走,还需要外汇额度。我们原先只是试探试探,没想到老冯一口应允,让写报告、列书单、订保管和使用规则。而向上级申请外汇额度的事,就由他去办。
老冯身体瘦,还有点歪,那是开刀切胃等的结果,需要少食多餐。陈丹燕在一篇回忆中说曾哄抢老冯带的面包,我想必也参与过。当然我更多的是听他谈烹调经,至今还记得他说的怎样氽苔条(拌“油氽花生米”的),不多用油,脆而不焦。
那时刚开始穿西装套装,我们有时会只穿上装。老冯说不妥,西装就是要上下配套的。还(略有犹豫地)说,一套西装太少,要四五套轮流穿,形象才够。老冯这话我相信,他见过大场面。
当时的杂志是人工排版,看校样得赶到大杨浦的印刷三厂,平常是到国际电影院坐61路,有时则有车送。有天小车回来,一位年轻编辑笑言再也不跟老冯一起去了。原因是他尽找茬,沿途纠正店招、路牌上的错别字,还一路考她。大家有同感,纷纷“控诉”。我倒是继承了这个好习惯,对错别字比较敏感。
老冯离世时享年92岁,算是高寿。我一直怀念这位眼高手高、亦师亦友的领导。对了,还没有说老冯的大名,他叫冯秉序。
十日谈
清明的怀念
胡裕树先生是二十世纪现代汉语语法八大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