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首先要过生活关

　　部队先安排我们进文工团学习，部队转移时，我们唱歌欢送，部队来了就唱歌欢迎。我是带着对祖国的热爱，带着爱国思想和一些西方文化，去参加新四军的。刚开头几天，我被分配到旅部文工团，文工团还学苏联歌曲。我们到文工团后，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三四天后，领导叫我和张继澜，还有一个姓沙的上海青年，一起到教导团去参加军训。教导团是培养政委、指导员等政工干部的，在这里必须要经过严格的军训，才能担任相应的职务。这三个月的军训，使我受到很大教育。过去是看别人怎么抗日，现在自己也抗日了。我明白了，用实际行动去抗日是多么的不容易。我原来是个“小少爷”，没有吃过苦，现在就感觉很艰苦。在军训中也出了不少洋相。

　　首先要过生活关。我们睡在老百姓家里，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身。睡觉时衣服脱了，背包打开，盖被子睡觉。起床时，不点油灯，必须在十分钟之内要穿好军装，穿好大衣。铺盖扎成井字形，背在身上，鞋子也要穿好。真是紧张！记得第一天起床时，鞋子就找不到了。屋里太暗，看不见。结果是班长来帮我找到了。鞋子套上脚后，系鞋带都来不及，结果比别人慢。张继澜起床时更是出洋相，眼镜找不到了，也是战友帮他找到的。我们每天早上起床后跑步，天冷，跑跑倒暖和了。

　　跑完步后就洗脸。洗脸用个大木盆，可以四个人一起洗。人多了就得排队。大家依次用毛巾一通乱洗。有一次洗脸快轮到我了，突然插进一个人来，站到我前面。他穿件长衫，只见他洗脸时，把帽子脱掉，还洗头。我一看，他原来是癞瘌头。大家叫他花石山，见此又叫又骂。我看着实在洗不下去，就离开了，结果我脸就没洗成。

　　吃了早饭，休息一下后，领导要我们学习射击打靶，还发给我一把枪，至少有八九斤重。我个子矮，没力气，手又小，一只手根本拿不动枪。这时天亮了，我们趴在那里练习瞄准。我只管瞄准，也不知道瞄得对不对。就这样，瞄准学了两天。第三天，班长发给我们每人一颗子弹。我放进弹仓，瞄准，然后食指一勾，子弹出去了。班长对我说，你开枪时枪托一定要用肩顶住，否则，一震动，子弹就容易偏，打不准。可是因为我力气小，顶不住，结果一扣扳机，子弹又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我很着急。我们班长，叫杨保良，他人特别好，待人和蔼，我们都喊他“老板娘”。他就来耐心教我，还给我空弹壳弹练，也打得出去。但可惜我没有打准过。副班长是个急性子，很严格，我看见他有点怕。

　　几天后，要学扔手榴弹了。手榴弹是木柄的，头部是沉重的铁榔头。一人发两颗手榴弹，挂在身上，我走起路来人都是歪的。班长就要我挂一颗手榴弹。手榴弹的木柄下面有个铁圈，班长教我先用小手指套进小铁环，再将手榴弹扔出去。第一次我忘记拉铁环就扔出去了。结果手榴弹又拉回来了。战友们见了都笑了。我就一手拿手榴弹，一手拉铁圈，学了很久，才学会了。但是扔不远，连五米都扔不到。班长笑着说，你这样扔，炸不到鬼子，倒可能炸到自己人。叫我再苦练，起码要扔到两丈之外。可是，因为自己从小娇生惯养，实在没力气。我自己觉得很惭愧。之后，每次让我扔手榴弹，我就紧张，一紧张就更扔不远，产生了自卑感，没法参加打仗。

　　在部队，也是一天吃三顿。早饭吃热粥，小菜是一盘生萝卜片。中午吃饭，菜是红烧萝卜片。晚上有时吃粥有时吃饭，菜也是萝卜片。开头两天还可以，时间一长就不想吃了。我觉得萝卜有股药性味，吃得嘴巴都发苦了。一次过节，中午的红烧萝卜片里面放了几根肉丝，战友们看到，都很开心，但他们却将肉丝搛出来给我吃。我不吃，他们就说新兵优先。我还是不吃，我说我参军前，在家里吃过很多肉。这时有个战士告诉我，他在参加新四军前从来没有吃过肉。

　　下午没事的时候，战士们就坐在太阳底下休息，捉老白虱。开始，我不明白，就问他们：“你们在捉什么？”他们说捉“敌人”。他们抓一个，“吱”一声捏死一个。我一开始没有生老白虱，后来有了，浑身痒，一开始不会捉老白虱，后来也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