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术史研究者看来,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有着许多有意思的相似之处:他们三人都是属“自学成材”,没有经过专业的科班训练,纯依传统的师承关系来研习中国画;三者又是大器晚成,在50岁之前,他们都没有大红大紫;与传统追求绘画技法不同,他们同样喜欢在画外功夫上着力,吴昌硕的诗、文、书、篆无一不精,齐白石的诗和书也非常精湛,黄宾虹则在书法、艺术理论、美术史研究、艺术品鉴赏四项上出类拔萃。
吴昌硕在承续海派通俗应世的同时,以朴茂、雄强的书法用笔将清中期以来金石与绘画的相融推向极至,笔墨恣肆雄奇,气象苍茫古厚,发展了大写意花鸟画内蕴旺盛的精神。吴昌硕居上海先以书法、篆刻成名,后以绘画名重艺坛,曾为西泠印社社长。吴昌硕擅花卉,取法徐渭,朱耷,李繟,并受赵之谦,任伯年影响。画风苍润浑雄,笔墨酣畅,色彩浓重为“海上画派”杰出代表。能诗文,长书法攻“石鼓文”朴茂雄健,自成一格。精篆刻融皖、浙诸家与秦汉精华,蔚成一代宗师。此次展览中的《葫芦图》,上紧下松安排,用鹅黄翠绿没骨法画成,格外沉稳,湿润异常,笔画间浸润出浓重的笔线,形成层次明亮的色调。在墨色厚重的叶片衬托下形成强烈对比,十分鲜亮。
整幅画中淡墨合色将藤蔓肆意缠绕,笔势奔腾。作画如作书,显现出其籀篆用笔之功力。枯润间气韵十分生动自然,也使画面平添几分活泼。葫芦叶由浓淡过渡的墨色大笔泼洒,层次分明。且不勾钩叶脉,显得更为简练。叶片围绕葫芦连成一气填满虚处。下端一格葫芦用鹅黄翠绿二色相混写成将鲜嫩娇艳的葫芦表现得非常生动。
同样是画葫芦,齐白石的《瓢之图》以水墨画叶,以藤黄画果。浓艳的柠檬黄和厚重的墨叶形成强烈反差,画面气氛十分热烈。他以流畅的用笔和没骨法表现葫芦,不加任何皴染,以优美的曲线和鲜艳的色彩取胜。葫芦的阔叶纯以墨笔写出,叶片的向背、深浅甚至叶脉都在墨色的浓淡里活脱脱地表现出来,体现出其独特的墨法特点。
齐白石的绘画往往寄寓着朴素的世间情感,此次展出的《红牵牛》便是一例。以牵牛花入画,在中国传统绘画史上几乎不曾见,但牵牛花为齐白石定居北京后常画的题材却是毫无疑义的。齐白石画牵牛花,始自1920年结识梅兰芳,据其自述:“他家里种了不少的花木,有许多是外间不经见的。光是牵牛花就有百来种样式,有的开着碗般大的花朵,真是见所未见,从此我也画上了此花。”在这幅作品中,红花直立,配以含苞待放的花蕾,构图繁中有简,意趣非凡。而稽以齐氏艺术人生,后来令其蜚声中外的不二法门的“红花墨叶”之法。
在我国现代绘画史上,有“南黄北齐”之说,“北齐”指的是居住在北京的花鸟画巨匠齐白石,而“南黄”说的就是浙江的山水画大师黄宾虹。黄宾虹早年山水天真幽淡、笔墨精秀、风格峻爽,总体上讲走的是疏淡清逸的路子,可谓“独为清尚之风”,是师古人之典范。晚年则一改传统之习,独创“平、圆、留、重、变”五种运笔之法,并“浓、淡、破、泼、积、焦、宿”七种施墨之法的运用愈发得心应手、潇洒自如,画面厚重而深沉,浑厚华滋。在他的绘画作品中,题字也是值得瞩目的焦点。其书法结体取法北魏郑道昭,用笔沉稳凝重又不失点画灵动。在此次的展览中,像黄宾虹 《蜀游山水》、《万壑松风图》、《栖霞岭拟北宋人法》等,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力作。
纵观中国美术史,我们可以发现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都曾在当时的文化中心生活过。吴昌硕成名在上海、齐白石的发迹在北京,黄宾虹曾在北京、上海和杭州都留下过他的足迹。这些城市的辐射力与传播力,促进了他们在艺术上最后的大成。今天当他们的代表作汇聚到中华艺术宫的时候,可以让我们对现代中国绘画有一个重新的认识。 方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