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肃老爷子的西去,引起猴年春节里的众多热议。50多年前一部《江姐》,演了一千场,至今还红红火火;30年前一曲《敢问路在何方》,经久不衰,至今还唱响在人们耳畔。阎肃艺术高、人品好,没有什么争议传闻,按说不该批评他。
但阎肃也受到过“批评”。他不是有一首名歌,叫做《我爱祖国的蓝天》吗?那是满腔热忱,歌颂咱们人民空军的。但问世之初,就有“批评家”皱眉头,嘀咕说“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这句话本身就有很大的片面性——祖国的蓝天,一定就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吗?没有阴云密布的时候?没有电闪雷鸣的日子?所以“不全面”,“形而上学”,只写了好天气,没有把空军遇到的艰险写进去……
对于这样的“批评”,阎肃据说笑了,他只说了一句话,“须知那是一支歌”啊!的确,那只是“一支歌”,是一种形象思维,一种写意,当然不能拿它当作气象报告和天象云图来要求呵!
其实这样的“批评”,岂止阎肃一歌遭受过呢——当年北京办亚运会,主题歌便是《亚洲雄风》,但韦唯一唱,批评家就不高兴了。当然亚运期间,大家不亦乐乎,所以不批评,算是留个面子。但当盛典散去,他就出来发声音了,说“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哪个洲的山,那脑袋是低垂的呢,“高昂的头”,只你亚洲一家?又说“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这也并非你亚洲独有,除了南北两极,谁家的河流是“冷血流”?至于什么“人民最勤劳”、“健儿更风流”,就更没有道理了,欧罗巴人民是懒惰的?南美球场上的帅哥,没有你风流?真是缺少自知之明真是具有极大的“片面性”!
从《我爱祖国的蓝天》的“形而上学”,到《亚洲雄风》的“极大片面性”,人们看到的是现在“批评家”的身手不凡,只可惜这一类令人们惶恐不已的批评,却不幸“古已有之”。忘记了明清时候,什么笔记里头,似曾相识,说是苏州某文人,作诗一首,内有“明月一片照姑苏”一句,于是评家蜂起,都来发声音,质问的均是同一个问题——“月光能照你姑苏一片”?无锡呢?常州呢?南通呢?不照了?那里的月儿,都叫天狗吞了?于是文人无奈,只得于“姑苏”之后,再添“等处”二字,虽则诗已不诗,但终于得以“全面”,避免了“形而上学”与“极大的片面性”!这个故事,属于老生常谈,大概早已尽人皆知,只可惜文末那一句“衡文先生,当以此为鉴”的古训,不知怎么,今天的“批评家”,心血来潮之下,竟忘记了。
多年之前,我曾写过一则短文,叫做《别都成了“卓别林”》,说“批评家”为什么这样“苛求”,以致走入了走火入魔的险境?其实这就叫“批评情结”——你看电视里头的卓别林,因为手里拿着扳手,天天在那里紧螺丝,结果是紧惯了,一发而不可收,见到别人衣服上的纽扣,因为是圆的,所以也要去紧几下,怎么也停不下来。至于“形而上学”与“极大片面性”这两个“纽扣”,批评家见了,当然要犯“职业病”发作“批评情结”啰!
当然批评到“批评家”,也必须前缀“某些”二字,不然又会犯“月照姑苏一片”的“片面性”,所以特加二字,雷同于后缀“等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