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封家信
“赵正福!赵正福!”我和战友们哭喊着。惊天动地的喊声,震醒了赵正福。他微微地睁开异常吃力的双眼,以极弱的声音说:“队长,请帮帮忙,开个小差,寄信……”手指了指上衣就垂下去了……
我从赵正福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塑料香烟盒,里面的“恒大”牌纸烟壳里卷着一封未封口的信,展开一看,只见信纸上写着这样的字句:
亲爱的秀英:你好!
你来信想我们俩早日完婚,我也想早日与你相伴且白头到老。
俺家乡遭水灾,连队补助了100元。我准备将这100元再凑些津贴攒满120元,托家住上海的战友买块“上海”牌手表赠你,略表我的心意。但是,事不凑巧,昨天一对母子在地震中受伤,急于投靠外地亲友度难,他们身无分文,我看他们实在难过,决然将这买表的钱给了他们!不知你对此举有何想法,但我认为自己的行为很值得!我将这么一大笔钱给了遭难的母子,算是践行教导员一直倡导的“人民养活我们,我们理应报效人民”的壮严承诺吧!据说教导员在救灾中不幸牺牲了,不过上面没有正式通知,我想教导员是不会牺牲的,这样的好干部应该是永生的。希望你——一个革命军人的未婚妻能够理解,理解万岁!
现在,我们正积极投入到紧张的抗震救灾战斗之中,详情以后相逢再细述。
谨致
诚挚的军礼!
想你的 正福
1976.8.4夜
于唐山市钓鱼台马路上救灾营地
宽阔的丁字路口两侧,站着、蹲着、坐着、趴着、躺着的全是灾民。他们顶着烈日,默默地注视着灰雾中穿过的车辆,有的渴望车上洒下清水,有的企望车上落下食品,飞下药品……所有的祈望随着飘浮的灰尘飞扬。
下午两时许,一位十五六岁的男孩跑到我们面前“扑通”一跪:“解放军叔叔!救救我奶奶吧。”我扶起男孩:“怎么啦?在哪儿?”我们跟着小孩到了唐山市果品公司附近的公路旁,一位老太坐在大石块上,手提一只破水壶呻吟着:“受不了啦,救救我们吧,解放军。”“怎么回事?”我问道。老太哭诉道:“缺德啊,扔下我们跑了!”“谁跑了?”孙杰问。小孩控诉道:有位亲戚从外地赶来,说是接祖孙俩出灾区。可是,走到这里,那亲戚掠走财物扔下这一老一小跑了。
老太双脚用白布裹着,鲜血透出来的地方,沾满了泥污。这脚显然是在地震时砸伤的,现在寸步难行。她以哀求的口气说:“现在设法送我们回去好吗?”我和战友立刻答应:“我们一定尽一切力量送您回去!您住哪儿?”他们异口同声说:“住在机场附近。”这么远的路,看来最好的办法只有拦车子送了。
一辆,二辆,三辆……我们一连拦了八辆解放牌卡车。这些车都不去机场方向,且都有救灾任务,我们道了歉一一放行。大约过了一刻钟,迎面开来一辆黑色上海牌轿车。我忙举手示意停车。“咔嚓!”轿车停住,车里伸出一张白胖的脸:“干什么?”“请帮个忙。”我说,“有位老太脚受伤了不能走,请您带一带。”白脸顿时一沉:“不行!我们有急事!”“您上哪儿办事?”我耐心地轻问道。“去机场接人!”白脸不耐烦了,露出不屑一顾的架势,似乎整个世界全在他眼皮底下。“那正好!这位老太和小孩住在机场附近,劳驾你们送一送。”我请求道。
白脸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不行!司机快开车!”司机脚踩发动机踏板,手扳离合器。“这里是灾区,老百姓受难受苦,无法行走,请你们用公家的——人民的车子带一带他们也不行吗?”我吼道。白脸也不示弱地吼道:“多管闲事!”我受不了侮辱,怒不可遏:“你带不带?”白脸从鼻孔里哼出声来:“你们是哪个部队的?竟敢以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竟敢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我。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主任。刚才我说去接人,算是给你们脸面了。现在告诉你们,我去联系重要的大批判任务,你们胆敢贻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