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幸遇“明”师

　　进戏校的第一天，是接受“熏陶”——让孩子们从感官上认识，什么是“昆剧”。

　　下午，所有的孩子被安排到学校的礼堂看演出，上的第一课就是看老师们演出昆剧，演出剧目是《断桥》。张洵澎他们对于昆曲虽然都很陌生，但许仙白娘子的故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又听老师们憋着嗓子“依依呀呀”唱着念着，只觉得好玩，想笑又不敢笑。等演出结束，回到寝室，这些女孩子潜在的表演才能一下子爆发了。有的学许仙喊着“啊呼！啊呼！娘子啊……”有的学白娘子捂着肚子叫“噢哟、呜呀哈哈……” 

　　这是她们第一次接触昆剧，也是第一次出演“昆剧”。

　　事后张洵澎才知道，演“白娘子”的老师叫朱茗传，演“青儿”的叫张传芳，演“许仙”的叫沈传芷。在艺术生涯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得遇名师，不能不说是她们最大的幸运。她不仅记住了这些名字，而且成了一辈子的记忆！

　　根据当时的昆曲教研组老师的力量，分成了老生、小生、武生、大面（花脸）、小面（小丑）、五旦、六旦、正旦、武旦等几个小组。昆曲分行极细，这是因为“传奇”时代角色行当条列井然，昆曲在最盛时期分行、规范标志为：老生、老外、冠生、小生、大面、白面、二面、小面、老旦、正旦、作旦、刺旦、五旦、六旦等行当，还有杂扮（就是群众角色），统称为十八领网巾，各有应工戏、对子戏。

　　开蒙排练的第一折戏是《长生殿》中的《定情赐盒》。这是一出由生、旦为主、同时拥有较多“宫女、太监”的群戏，写唐明皇与杨贵妃第一次见面、定情的故事。据说，当年苏州“昆曲传习所”为“传字辈”开蒙的也是这出戏，可见它符合“启蒙”的要求，也是有传统的。因为学了这出戏以后，演员就可以明白怎么上场，怎么下场；学的第一句唱词是“端冕中天，垂衣南面”，按老祖宗的方法，口授心传，戏曲的教学，硬是老师一字一腔地教，孩子们一腔一字地学。

　　排这出戏的时候，男的都是唐明皇、女的都是杨贵妃。排在最前面的一组是张洵澎与顾兆琳。后来与张洵澎搭档最多的蔡正仁那时候还在学老生。如今的昆曲名丑刘异龙，开蒙学的就是丑行，当时演的是高力士。

　　排戏的时候，“唐明皇”“杨贵妃”这两个人在戏里有时应该“携手”，有时应该“并肩”，有时还要“对对眼神”……大部分孩子腼腆得怎么也做不出来，两人之间好像划了一条“三八线”，距离分得很清楚。不过，张洵澎却是个例外。她从小就比同龄的女孩子显得成熟，也大方。和她演对手戏的顾兆琳回忆说，那个时候的张洵澎身上就有一种令人心仪的艺术气质。演《长生殿》的时候，顾兆琳腼腆，张洵澎显得自然而又坦然。这种情形，不免让人联想起王实甫《西厢记》中张生眼中望去的大家闺秀崔莺莺：“尽人调戏，亸着香肩，只将花笑拈。”著名文学评论家金圣叹曾经激赞这一句远甚于“临去秋波那一转”。认为“尽人调戏者，天仙化人，目无下土。”而出身书香门第的张洵澎在这一刻表现出的与众不同和一派天然，大概也正是金圣叹此语的佐证吧。

　　在同学中，张洵澎无论是外形还是表演、演唱，无疑都是最出挑的之一。她所在的闺门旦组，老师就是《断桥》里演白娘娘的朱传茗。

　　朱传茗祖籍江苏太仓，出身于昆曲“堂名”世家，从小跟随他的父亲朱鸣园习艺。1921年，他带艺加入“昆剧传习所”，师承许彩金、尤彩云，后又从学于施桂林、丁兰荪。工五旦，兼正旦。朱传茗的天赋极佳，加上从小熏陶，昆曲唱、念基础又好，不久就风靡艺坛，成为“传字辈”中大牌的旦角。

　　朱传茗扮相端庄秀丽，唱腔清丽柔润，身段优美，表情细腻，会的戏又多。以演《牡丹亭·游园、惊梦》中的杜丽娘、《长生殿·惊变、埋玉》中的杨贵妃、《紫钗记·折柳、阳关》中的霍小玉、《西楼记·楼会》中的穆素徽、《雷峰塔·断桥》中的白素贞、《玉簪记·琴挑》中的陈妙常、《南柯记·瑶台》中的金枝公主等角色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