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不插柳,变成老黄狗;端午不采艾,变成老鳖盖”。民间习俗由来已久,节日油然而生许多情趣。又见端午,想起艾蒿来。
老家的田埂地头不经意地生长着成片的艾蒿。它们是野生野长的。在土里刨食的年代,种田饱含功利色彩,不能食用,如果仅仅只是好看而已,比如那些花花草草之类,父辈那一代种田专家们是不屑一顾的,或许手起锄落之间,一株植物就被剥夺了生命。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中看不中用,还抢占土地肥力,不如锄去。
但是艾蒿另当别论。它们兀自生长在土地的边边角角,与丰美的杂草为伍,重要的是它有药用价值。传说,端午这个时节采割的艾蒿,挂在室外慢慢风干,到了夏夜,用它燃烧可驱逐蚊虫;中医上还说用它熬水,可以祛风去湿,有多种用处。艾叶切碎煎蛋,居然是孩子咳嗽的克星。在我最朴素的童年记忆里,艾蒿那淡淡的药香味,也成了美食印记,每当受凉咳嗽就要矫情地建议母亲用艾叶给俺煎个鸡蛋吧。以此为借口,在全家人艳羡的目光里心安理得地享受一餐美食。
艾蒿可以触动每一个农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浪漫情怀。农民们逢见艾蒿,心里一定怀着敬意,期待着端午这个孟夏的节日。麦收在即,丰年在即,希望在即。每个农人的心里,渐渐地演绎为一种情结。
艾蒿们密密地生长着,聚族而居,叶片的背面像是涂满了白霜,引人情不自禁地想弯下腰去,做一个深呼吸,将那药香嗅到肺腑里。那药香是善意的,清凉的,天然的,也是上天赋予生灵们最美好的馈赠之一。
入住城市的单元楼房,逼仄的楼道里,每逢端午节前后,家家户户门口居然也挂上一束从菜市买来的艾蒿。它们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若有若无地弥漫,每天上下楼梯,我都忍不住要多望它们一眼,仿佛又回到童年那些伴着蛙鸣的田埂边。早就过了缺医少药的年代,艾蒿仅仅是作为一种象征,一种情怀,一种节日的舞美元素被摆设在门口点缀在那里罢了。艾蒿渐渐地被风干了。常年累月地被一丝来路不明的绳线系成一束,终生不得安放的样子。它估计被主人们遗忘了。
又是一年端午节。仍然有小贩早早地背着成捆的艾蒿辗转来到城里叫卖,依然有众多的市民围观争相抢购。每每看到这一幕,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眼潮的冲动。转身之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那些经年风干的艾蒿,将被怎么安置呢?
或许它们永远没有被燃作蚊香,也没有与鸡蛋为伍煎成药用美食,它们被新的一束艾蒿替代,它们一定是和家里的许多物件一样没有用处,但一直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被收藏着。它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最深处。
风干的艾蒿,宛如檐下叮咚作响的风铃,饱含着浓浓的浪漫和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