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来给《绣春刀2》打分,其制作,毫无疑问是排名第一的。场景、道具、服饰的考究,气氛的渲染、影调的营造都与影片的总体风格一致,与影片的叙事相合。对白、音效清晰亦有现场感。稍嫌不足的是几处室内景雷同有余对比不足。另外,末段三人逃亡路上青山绿水诗情画意既不像到了沂山,也无风尘扑扑之感。不过,少许瑕疵难掩这把刀锻造的品质。
排第二的应该是动作,尤其是武打设计。少量的怪路子兵器只是点缀,主打的都是常规兵器,尤其是刀,一招一式都以取对手性命为要,真打真杀,有惊心动魄之感。虽然看得出是替身打斗,但是主演的功架也颇为像样,张震自不待言,雷佳音等的武打训练也颇见成效。当然,后期剪辑的恰当,也加了不少分。
排名第三的才是叙事。在历史上,沈炼,却有其人,而且也的确被贬到锦衣卫干过文职。只是片中有诸多不知是编剧的不拘小节还是美工的疏忽大意,颇有一些令人一边看一边怀疑的漏洞。例如,给杨幂饰的女画家取一个足以与日本浮世绘的大师葛饰北斋比肩的姓名“北斋”;例如,北斋画的蝈蝈呆板稚拙,竟然也得了沈炼的赞赏。以及北斋女士的飘忽行踪,以及在这场宫廷斗争中的身份、立场也跟着模糊不清。加之,进士、文官沈炼变成了武功了得的“特警”等等……
但是沈炼内心的揭示,那怕是极简的片言只语的交代却是编导不该疏忽的缺失。沈炼成为各方追杀的目标,既非同东林党人有什么瓜葛,也非在锦衣卫任上围剿过反对魏党的反对派,纯是因在高压的恐怖气氛中逼不得己地杀了一个个同事和权贵,这就构成了影片情节的主线和武打场面叙事上的依据。也正是将此片同《龙门客栈》等类似题材区分开来的重要标志,从而有机会构成本片的主要特色。但是正因如此,揭示沈炼内心的变化、抓住人性变质的过程,成为全片不可或缺的关键。
观者忍不住会边看边叩问,沈炼从被迫杀人、到误杀,以至于自卫而杀到主动搏杀,这一步步下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情感上的承受是否有新的变化?如此变化,是否会影响对这场政治搏斗的态度?择其一开掘,都是可以打动人心的因素,也是增加影片深度的契机——可是,编剧导演为何偏偏都放弃了?对张译饰演的千户大人陆文昭启发他“该换一种活法”,这个身居百户大人位置的沈炼,到底如何理解?
这个缺失,在烧库房前问题还不大,沈炼尽管已焦头烂额,却只想遮掩过去,无反叛之心,但地下组织逼他去焚烧库房,却在大功即将告成之际竟鬼使神差地管起闲事,偷看了宝船监造的档案并将其窃走。这同此前的沈练,无论在人生态度还是政治立场方面,都全不相符。自此,沈炼的思想历程内心波澜被编剧、导演抛弃了。
尽管,与魏忠贤及其党羽的斗争,在历史上是是非分明的。但是,导演路阳抛弃了忠奸是非的判断,只是归于皇位之争,得出“换一种活法”也不过如此的宿命。乃至最终视各类争斗都是一致黑暗的“修罗场”,确实是一种主观视角,也许也契合某些人的认知,但是,这一切,应当建立在主要人物的内心价值观和动机之上。不过,以武打片的形式来展现风云诡谲的宫廷斗争,选择张震来演绎沉默寡言的角色,留给内心刻画的篇幅和机会确实是有限的。但是,以不多的笔墨点出或暗示之,也实在是不需花多大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