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七十二贤

　　《围城》里有名有姓的人物有72个。黄蜀芹意识到，挑选这72个人物的演员个个不能马虎，即便只有一点点戏，也要让观众记住。黄蜀芹把他们称作“七十二贤”。

　　优先考虑具有幽默感的优秀演员。只是，此片经费紧张，酬金相对较低，人家凭什么来演一个小配角呢？所以，每次去请人，黄蜀芹总是先硬着头皮宣告：“我们这戏酬金比较低，但是……”她就使劲介绍小说的作者、小说的成就和影响等等。让她喜出望外的是，请谁谁到。很多人是冲着黄蜀芹那句“向大师致敬”的口号来的。他们一不问酬金多少，二不对角色挑三拣四。大家都觉得能演这样一部名著非常光荣。

　　于是，史无前例的中国电视剧最隆重演员阵容出现了。

　　男主演陈道明是黄蜀芹铁了心要邀请的。她并不认识陈道明，只是看过他演的《末代皇帝》。她从陈道明扮演的溥仪身上看到了类似方鸿渐的气质，同时看到了他身上的可塑性：并不窝囊，但可以在理解的基础上演出一种窝囊气。

　　陈道明进剧组后，黄蜀芹向他提出了要求：“你的形象稍稍胖了些。”陈道明就拼命减肥。看完陈道明试戏，黄蜀芹又说：“你不要这样绷着，太严肃了，要放松，一定要有幽默感才行。”陈道明懂了，对黄蜀芹说：“导演，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把现场气氛调节好。”

　　李媛媛和吕丽萍演两位女主角：苏文纨和孙柔嘉。可是两人看完小说后却要求对换角色。黄蜀芹不客气地拒绝了。她与吕丽萍有过合作，彼此熟悉，便强势地说：“你就演孙柔嘉！”“可这是个上海女人啊，我怕演不好！”“你演得好的，相信我！”搞定吕丽萍后，黄蜀芹又对李媛媛说：“你也不要换！”这位被誉为中国最漂亮女演员之一的李媛媛能否演出苏文纨不讨人喜欢的特质？黄蜀芹决定赌一把。

　　赵辛楣是方鸿渐的搭档，黄蜀芹在物色演员时，考虑形象上要与陈道明有明显对比。有个年轻人建议：“哎，英达呀！他胖胖的，跟陈道明不同，而且刚从美国回来，知道留学生是怎么回事。”有趣的是，英达不仅来了，还要给父亲英若诚讨个角色。黄蜀芹愕然，谁都知道英若诚是个好演员，可他是现任文化部常务副部长啊！“他能来吗？”英达诚恳地说：“50年代爸爸在清华读书的时候，钱锺书先生是他的老师。他一直很喜欢《围城》。他好久没演戏了，这次听说我要来拍《围城》，特地让我带个话，只要您觉得有合适的角色，他一定来参加，以此来表达对大师的敬意。”结果是，英若诚出演的校长高松年很出彩。

　　英达又帮葛优求情：“黄导，北影厂有个文学编辑施文心托我问问，她有个儿子叫葛优，也就是葛存壮老爷子的儿子，看能不能也在《围城》里演一个角色？”黄蜀芹看了葛优的照片，想起他在电影《顽主》里表演不错，形象也特别，便决定让他演李梅亭——一个文人中的小人。其实演李梅亭的人选已经有了，但黄蜀芹觉得，葛优也许更好，能演出“看着傻其实却很刁很坏”的感觉。

　　出演教育部专员的是上影厂著名编剧李天济，他曾在《乌鸦与麻雀》里出色扮演国民党军官侯义伯。李天济一听黄佐临的女儿召唤，立马答应。上海人艺的宋忆宁、吕凉夫妇也高兴地受邀而来；梁庆刚因主演《咱们的牛百岁》红遍大江南北。黄蜀芹问：“这人应该是个光头，你行不行啊？”梁庆刚很干脆：“没什么行不行的，你就说戏需不需要！”

　　上世纪40年代就出名的“袖珍小生”顾也鲁被请来扮演口吃并心怀叵测的韩学愈教授。他推掉了几个不喜欢的主角戏，却愿意来《围城》演配角。他告诉黄蜀芹：“我女儿女婿都是《围城》迷，他们说别的戏可以推，这个戏一定要演。”那么，脸胖胖圆圆像颗四喜丸子的演员有谁呢？黄蜀芹不由想到了好朋友沙叶新。沙叶新高兴地说：“你要，我就来！”

　　接着，已经当上电影局局长的吴贻弓也进入了黄蜀芹的视线，黄蜀芹又进一步提出要求：“我想请你们一家三口都来，儿子演你的‘儿子’，你老婆演你‘老婆’！”吴贻弓也是一口答应。吴太太张文蓉是上影演员剧团的演员，儿子吴天戈也是学导演的，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一家三口艺术家在一部电视剧里出演一家三口，这也算是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