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收结束后,母亲将晒干的麦子盘在囤子里,又在麦茬地点上了玉米、花生,接下来月把,就是农闲模式。
“忙清楚了,炸点糖糕吃吧。”母亲在农闲时不忘给我们添膘,而糖糕是我家的首选。于是,母亲开始剥花生米,买白糖,和面……忙了半晌,一盆金黄的糖糕新鲜出锅。糖糕咬在嘴里,酥、香、脆、甜,我一口气可以吃掉七八个,索性连饭都免了,只吃糖糕。
母亲炸的糖糕,大小像客家的糍粑,不同的是,糍粑的原材料是糯米,而糖糕用的是麦面。生活中不乏经验,母亲说:“炸糖糕的秘诀,用开水烫面。”那次,我看到母亲将面粉倒入盆里,迅即倒入滚烫的开水,快速用筷子搅拌,搅拌透了,面团变得很软,用干净的笼布蒙上,放在面盆里晾一个时辰后,烫好的面撒上干面粉继续揉,揉得匀实了,再饧会儿,就可以炸糖糕了。母亲扯下一小块面,用手拍扁了,包上白糖,放入热油锅里,沉下去,浮上来时,糖糕熟了,夹出来,放在饼筐里。咬一口里面糖浆,扑哧流到嘴里,甜味很快滚入胃里。
随着年岁渐长,我慢慢疏远了一些甜食,比如:蜜三刀、羊角蜜、翻酥,还有中秋节的烙糖饼。这些都吃不下了,可是对糖糕,却有着不同的记忆。小时,家乡庙会,父亲掏点零花钱塞给我,嘱我去庙会买好吃的。我便去买几个糖糕,自己吃一个,剩下的带回家。我母亲有次尝了一个,说这家糖糕炸得好,至于好在哪里,她却没有说。奶奶生前爱吃糖糕,因为牙齿不好,吃不了硬东西,糖糕也是老年人喜爱的美食。农活忙得差不多了,奶奶便在一边自言自语:“也不炸点糖糕?”这话当然是说给我母亲听的。于是母亲便张罗着炸糖糕……奶奶去世已有10年了,每每在农闲时炸糖糕时,就想起慈祥的奶奶,她最爱吃糖糕了。这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舌尖上的故乡》导演陈晓卿,老家在灵璧,离我老家很近。有次,他写在灵璧县城吃糖糕,“隔壁就有一种糖糕,类似北京的炸糕,不同的是,这儿用烫面炸,个头小得多,馅也只有猪油和白糖,外酥里嫩。”陈晓卿描述的糖糕与我母亲炸的糖糕相差无几,只是,我们用白糖或者红糖做馅,从不用猪油做馅。猪油过于腻歪,吃多了伤食。
去年暑假,我回到固镇,在县城逮眼看到一个卖糖糕的摊子。我快步过去。原来这家卖的是薄饼卷糖糕,佐以海带丝、莴笋丝、千张子、绿豆芽,大面酱,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那糖糕不是现炸的,凉的糖糕是软的,轻轻咬在嘴里,香香的、软软的,少了酥脆,却多了些韧性。我连吃了两张薄饼卷糖糕,意犹未尽。真心佩服老乡对糖糕的“转型升级”。
糖糕,内外兼修,外面的焦皮,一抖就掉;里面的馅料,内在的精华。“看脸的世界,里子面子缺一不可”,我想这是说糖糕的,也是说人的。哦,最近又闲了,剥花生,炸糖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