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首拍重头戏
1992年8月19日,《画魂》在上影厂四号棚正式开镜。黄蜀芹把所有人最关注的戏作为头炮:潘玉良溜进女浴室偷画裸体。
那天,摄影棚外守备森严,工作人员精简到不能再精简,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那些浴女是导演组苦口婆心、费尽心机物色来的,受不起惊扰,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影响她们的情绪,再也不愿站在摄影机前。所以,黄蜀芹也是战战兢兢。
曾有人建议请一些专业模特来,体型好,视觉效果更夺人眼球。黄蜀芹反对,她觉得这是典型的男性视角。她关照几位副手:“去找三十几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定要各式各样的,老的、小的,胖的、瘦的,最好还要有个孕妇。”洗澡的女人不可能像选美那样,体型漂漂亮亮,胖瘦正正好好,那就太不真实了。
一名意大利女记者看到这么一群生动的妇女形象激动极了,一边不住地按快门,一边不住地夸:“这画面简直太美了!”听到她的赞美,黄蜀芹暗自得意:生活中真实的女人才是最生动、最美的。
依然采用双机拍摄,但场记只有梁山一个,他以最快速度从这台摄影机跑到那台摄影机,镜头板打好后就开始掐秒表算时间。“格记难弄了,全靠侬了,场记很辛苦!”黄蜀芹对梁山说道。
随着黄蜀芹的一声“开拍”,潘玉良走进了雾气升腾的浴室,躲在一角,全神贯注地偷画那些慵懒、憩歇着的女人……突然被人发现,原本安安静静的状态立刻被打破,这群女人像被激怒的狮子,向她扑过来,又是撕又是打,可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黄蜀芹立刻叫停,现场顿时静止,裸女们以为是动作过大弄疼了巩俐。恰恰相反,黄蜀芹看出这些大妈大嫂不敢或者是舍不得下手,动作明显虚假。
巩俐对浴女们一笑,说:“你们不要手软,该打的时候就应该真打,我不会怪大家的。做演员的这点苦是必须吃的。”然后,她又对黄蜀芹说:“导演,再来一次吧。”巩俐的这番话,让原本缩手缩脚的女人们放下了包袱。
开拍第六天晚上,尔冬升赶到了,来拍与玉良结婚等感情戏。留给尔冬升的时间只有24小时。黄蜀芹亲自为他量服装尺寸,试造型,并当“主婚人”。黄蜀芹在台本上是这么写的:潘赞化让人去登报发喜讯,然后,镜头里出现一张美轮美奂的结婚照。所以,当晚尔冬升和巩俐必须拍出一张“结婚照”来,这张照片是下一场戏的关键道具。当时还没有电脑合成技术,这张照片只能按传统方式冲印。可夜深人静,照相馆早就关门,黄蜀芹便吩咐郑长符立刻在摄影棚内布置一个照相馆,为这对“新婚夫妻”拍这张重要的“结婚照”。
接着,“主婚人”黄蜀芹还不放这对“新人”去休息。她开始说戏,让他们互相热络起来。显然,旅途劳顿的尔冬升和连着几天试妆排戏的巩俐都十分辛苦,“夫妻俩”累得哈欠连天,但黄蜀芹此时俨然是个严格的家长,三人一起字斟句酌地推敲对白,直至东方天际泛白,才放他们去休息一下,稍后正式拍潘宅的戏。
真正的潘宅在南京,但黄蜀芹和郑长符选在上海第八中学内的一幢石库门建筑里拍。院子由三米高的黑篱笆围着,黑色铁门外,一条青砖铺就的道路一直向外延伸。
尔冬升与巩俐不熟,只知道她当时大红大紫,所以和她演对手戏时有点紧张。拍第一个镜头时,居然连巩俐的手都不敢碰。
那是潘赞化和玉良在阳台上的一场感情戏。玉良因无法生育,假冒赞化的口气给大太太写信,把她骗来上海一起生活,好为潘家传宗接代。晚上,玉良大度地把赞化赶出卧室。第二天一早,她站在阳台上,镜头中是她孤单落寞的背影。赞化忍不住上前拥住她。
几个镜头下来,“夫妻俩”逐渐放松,越来越融洽。黄蜀芹忍不住夸奖尔冬升:“戏越来越好了!”尔冬升又拍了几个责怪大太太“小气”的镜头,便赶赴远在洛阳的《达摩》摄制组。他刚一走,两位太太就和谐了。巩俐一边吃着演大太太的沈海蓉递过来的零食,一边对黄蜀芹说:“你看,老公一走,我们又亲如姐妹了。旧式妇女就这样,男人在的时候,彼此争风吃醋;男人不在时,往往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