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根娣被人欺负了

　　根娣寻思自己主动去找柏兴怕是不妥，那么邀他来呢？显然更加不妥。阿黑和婆婆都是障碍。思前想后，她还是想到在清晨柏兴施水时“做手脚”为上策。

　　一天，柏兴又摇着橹来送水了，她俯身窗口在挂下的水壶中放上一块绣有一对鸳鸯的手帕，她借着熹微的曙色看见柏兴取出手帕没作打量就塞进了口袋。她急了，轻声唤道：“柏兴，你看看这手帕呀！”

　　柏兴取出手帕看了看，笑着回答：“哦，上面有两只鸭子，蛮肥的，谢谢根娣阿嫂知道我喜欢吃鸭子。”

　　“不是鸭子，是鸳鸯。”她一边说，一边心“怦怦”直跳。

　　“鸳鸯跟鸭子差不多的吧。”

　　根娣忖度柏兴是假痴假呆，心里又气又急：“鸳鸯是……是代……代表男女恩……恩爱。”

　　这下柏兴再不能假痴假呆了，看着手帕一声不吭，沉默良久。

　　“柏兴，你……能不能上来，我们……说说话儿？”

　　“我……我忙着呢。”柏兴回答着，不敢抬头看她，替她灌好水，再附上两只粽子，由着她吊回窗去。

　　柏兴附粽子是无意的，根娣却宁肯相信他是有意的，粽者“中”也，柏兴是响应了她的求请了，有朝一日他会顺着河埠的石阶来到她的家里……根娣静静期待着这天到来。

　　这一天果真到来了。柏兴的船轻轻地来到了，似乎比平常日子来得早，天还黑着，根娣也好像有着某种心灵感应，竟早早地就起床了，当她听到声响，推开窗子，就见到熟悉的黑影下了船，拾级而上，到了窗下。她一时惊喜得手足无措，还没作什么反应，那黑影就攀上了窗口，一跳跳了进来。

　　“柏兴你……”她划着火柴，欲点灯。

　　“卟”一声，他吹熄火柴，抱住了她……

　　一番缠绵后，他准备离去，她再度想点灯照看他，他又一次吹熄了火柴，黄鼬般溜出了后门，循石阶上船，撑了篙迅速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她仍沉浸在柔情蜜意中，忽然发现柏兴竟忘了给她灌水，这让她过会儿如何向婆婆交代？婆婆每天都要吃柏兴送来之水烹的茶，她急得在灶间团团转。

　　忽然，又一阵柔橹声传入耳朵，她喜出望外，料得是柏兴想起了送水的事折返回来了，连忙凭栏而望。这时天色渐渐放明，与平时柏兴送水的时间吻合，她眺见了在晨霭中的船和人，那熟悉的身影正是柏兴。她这时觉得好难为情。柏兴的船靠上来了，她放下水壶，柏兴若无其事替她灌水，由着她将水拉回窗口，就欲撑船离去。她感到不可思议和不能理解，就压低了声调说：“柏兴，你怎么啦？怎么不理睬我啦？”

　　柏兴收住篙，稍作停顿。

　　“你明……明天还来吗？”

　　“当然来，只要撑水，天天来。”

　　“你明天来可别再跳窗子啦。”

　　“什么？”柏兴一时懵懂。

　　根娣觉得奇怪：这个撑水柏兴怎么啦，刚刚还那样的狂浪，现在竟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禁不住一阵伤心：“你……你欺负人，呜……”柏兴听到她的哭声，不由慌了神，问：“我哪里欺负你……啦？”

　　“你坏，你不是人……”根娣哭着，把窗关了起来。

　　柏兴莫名其妙，觉得这寡妇好没来由，也不再说什么，闷闷地撑船离开。

　　柔橹声声中根娣更是伤心，哭着哭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柏兴的为人她是明白的，倘若做了那事，绝不会假痴假呆，凭着他那种敦厚品性，决不会做那种事。她于是惊觉地感到自己方才是被人钻了空子，是被骗、被偷了。想到此，她心中真是百般委屈，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但她不敢再难过下去，赶紧生炉烹茶，因为婆婆很快就要起床吃茶的。果然茶才烹好，婆婆就来了，这老婆子极是灵敏，似已觉察到了她的异样，问：“根娣，发生什么啦？”

　　“什么也……没发生……”

　　“不对，真发生了什么。你哭过了！”

　　“没……没哭过……”

　　“肯定是哭了，你声音不对！”瞎眼婆婆颤颤地将手伸到了她的颊上，一扪，正色道：“你脸上还有泪水！”她情急之下回答：“是柴潮，炉子烟多，呛了眼也呛了嗓。”

　　“哦，哦，是这样么？真是这样么？”婆婆沉吟着，算是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