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曾坐在桌子旁边,听我的妈妈讲述她当八路军时三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1941年11月,为了偷袭驻扎在马牧池的山东纵队司令部,日军对沂蒙山根据地实行“铁壁合围”大扫荡。那时母亲在山东纵队鲁艺学校工作。“敌人来了,快撤!”正当她们刚躺下时,门外响起急促的叫喊声,母亲与两位战友急忙爬起来跑出去,空气里弥漫着烟雾与毒气,她们捂着鼻子,弓着腰向北面撤退。母亲刚跑出50余步,在朦胧的月光下,看到一大帮鬼子,他们全部带着防毒面具和钢盔,手端着刺刀。还有一个机枪班隐藏在暗处。母亲看到此景,马上就朝着司令部飞奔报信。鬼子趁着夜色偷袭,不放一枪。他们发现母亲,端着刺刀追了上去,明晃晃的刺刀,在黑夜里闪烁着凶光,生死之间,只有母亲这双腿与死神赛跑,狂奔的母亲突然感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她冲进一间住房,唤醒了还在酣睡的同志们。突围而出的母亲事后才发现,棉衣的右侧有条一尺长的口子,鬼子的那一刀,刺进母亲还没有来得及扣上的棉袄,鬼子习惯地把刺刀往下一捅,那件随风扬起的棉袄,救了母亲一命。而与母亲分散奔跑的那两位战友,都牺牲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
又有一次,母亲奉命与另一位女战士前往北面山区,侦察有无可让部队隐蔽之处,她们刚进入一个村庄,就看见日本鬼子开着几辆卡车过来了,他们要对村子进行严密的搜查。在这紧急关头,母亲与战友赶忙躲进一位大娘的家,大娘立刻把她们藏到用木板搭的床底下,床外用碎木头和秫秸挡着。嘈杂的脚步声,汉奸哇哇的叫声,掺杂着“砰砰”的枪声,汉奸带着鬼子进了大娘的屋子。大娘不慌不忙地坐在床板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并在胸前喃喃念经。或许大娘的屋子散发着难闻的味道,鬼子们举着刺刀,朝床底的秫秸来回刺了几下,捂着鼻子就匆忙离去了。当时母亲的兜里还藏着一把枪,此时她俩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被抓就与鬼子拼了。
在一次日军大扫荡时,母亲不幸与部队走散。她一人跑到山上,靠着野果充饥,洞里夜宿二十天,直至山下的鬼子撤退。一定要找到部队!母亲的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愿望。尽管要穿过一条蜿蜒崎岖的幽谷,还要翻越一座雪山,但此时母亲的心里有了方向,寒冷虚弱的身子就有了精神支柱。母亲在翻越雪山时,一只脚踏进深深的雪窝,拔出脚时鞋袜却留在了雪窝里。母亲穿着一条单裤,光着一只脚,另一只脚穿着没有半截底的鞋子,顶着风雪一步步往山上爬,饥寒交迫的母亲,就这样坚持走了整整两天,最终在山下找到部队,这是刚刚集合起来的纵队政治部,母亲回到革命队伍中了。如果母亲没有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意志,或许早就倒在雪山上了。
在日寇的铁蹄践踏下,作为一名爱国的学生,母亲与所有那些怀有满腔热血的青年人一样,离开温暖的家,投身到抗日革命队伍中去。
那一年,母亲刚满1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