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心烦意乱的窝朗牛

　　窝朗牛在昨天晚上得知有三个解放军来了后，就心情烦乱地没有睡好。他承继祖辈“石头不可以当枕头，汉人不可以当朋友”的嘱咐，一向拒绝任何汉人进部落，所以当初张磊一再对他示好，还救过他的命，他宁可杀条肥牛送往西盟，也不邀请张磊来部落做客。

　　有一年，缅甸的英国人组成了一支所谓“测绘队”，在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卫护下，想要强闯部落。他下令调动周围大小十几个寨子的几千青壮，手持弩弓、明火枪、步枪在高山路口形成几道防守壁垒。那震动山谷的愤怒吼声，吓得那些入侵者心惊胆颤，只好退了回去。这更增长了他敢于与外人斗的豪气。

　　不过，他也知道这次进驻西盟佤山的人民解放军不一样，多年盘据西盟的国民党残军有七八百人，却一场硬仗都不敢打就跑了，如果解放军要强行进入部落，自己肯定是打不过的。这让他很发愁。幸好这次解放军只来了3个人，但他不明白，解放军有那么多人枪，为什么只派3个人过来？而且听岩松说，有十几个带着枪的人把这3个人护送到小河边上又折回去了。这扑朔迷离的情况使他猜不透，也使他很烦恼。所以，在金文才等三人在“外客房”住下后，他又派岩桨和山药以送柴、送锅为名去探听虚实。据他们回来说，这3个人虽然有枪有厉害的“集中炸”，却没有欺侮他们，还客气地请他们吸好烟、喝浓茶。

　　他不希望自己手下和来意不明的解放军先成为朋友，板着脸训斥了岩桨和山药一顿：“你们两个不要贪吃。少和他们啰嗦！”吓得岩桨和山药不敢再做声，心里却在暗暗埋怨：“是你叫我们去看他们在干什么的嘛！”

　　所以这天早上，岩桨和山药从“外客房”回来，见了窝朗牛只是敷衍地说，一切如常，更不说娜红得了小镜子的事。

　　窝朗牛得不到新情况，也就无法做出决定，是请他们进寨子来以礼相待？还是喊些人去把他们赶走？但是又担心打起来后，他们会使用“集中炸”。那是会炸死很多人的。他也听岩松说，这3个解放军虽然有一匹马驮东西，好像没带多少粮食。他想，晾他们几天，待他们把粮食吃完了，就只好走了。他命令岩松向部落里的人传话：哪个也不准给那3个解放军送吃的、卖吃的，哪个送了，卖了，就剁掉手脚！这是很吓人的，何况部落里的人自己就没有多少粮食，也就不会有人去送去卖。

　　另一方面，娜红得到解放军送的一面小镜子的事，却很快在寨子里传开了。要知道佤山地区没有商店，全靠货郎走村串寨，以物易物，镜子压根就没处可买。哪个女子有幸从山外来的人那里得到一面镜子，全寨子的妇女都会既惊讶又羡慕地赶来观赏。在蛮丙大寨里，只有窝朗牛的第三个妻子叶妙有一面小镜子，那是窝朗牛娶她的时候，用一只山羊换回来的。

　　如今窝朗牛最喜欢的第五个妻子娓其一直想要镜子却不可得，忽然听见有人说娜红得到了镜子，又惊讶又难过。她暗暗想到，听岩松说，解放军是来给窝朗牛送礼的，要不是窝朗牛不让他们进寨子，又不见他们，这礼物怎么会送给了娜红？想到这些，她哭着跑回了竹楼。

　　见娓其哭着回来，窝朗牛还以为是哪个小伙子欺负了她！忙把她搂过来问：“你怎么啦？哪个欺侮你？”娓其太伤心了，只是哭，哭够了，才哽咽地说：“我要镜子！”窝朗牛听了，忍不住笑说：“又是镜子。不是我不想找给你。你也知道，如今外边乱得很，做生意的人都不敢进山。用一头牛也没地方换啊。”

　　她哭着说：“有、有，那几个解放军有，他们送给娜红了！”“什么？有这种事？”窝朗牛也被惊住了，问：“哪个娜红？哪家的？”“住在下寨寨门里边那家！”寨子里妇女太多，窝朗牛怎么也想不起娜红是什么模样。他很怀疑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事，又问：“哪个说的？”

　　“好多人在说。据说岩桨和山药也知道。”窝朗牛火了：“他们怎么没说？叫他们来！”

　　五娘娓其忙下楼去找人。

　　岩桨和山药住得不远，一会儿就跑得气喘吁吁地来了。刚跨上竹楼外的晒台往屋里走，窝朗牛就拔出腰间的短刀掷了过去，从走在前边的岩桨左耳旁飞过，深深地插在门边的木柱上。吓得两人腿一软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