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岁阑,海上印社有六君艺术展。作品非惟篆刻,而门类众多、异彩纷呈,允为一别开生面的印人综合艺术展。余恰与六君中的几位相知,李昊尤是熟契。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李昊的篆刻呈现出如此成熟而丰富的风格面貌。众所周知,“风格”是一个艺术家相对稳定的艺术表现形式和特性,对于任何艺术的评骘,人们总是习惯性地将其进行风格归类。但是对于李昊的篆刻,恐怕所有试图将其作品进行风格归类的尝试都会非常痛苦,甚至是一种徒劳。也许他就是一个拒绝被贴上标签、不愿与一种或几种所谓的“风格”共度余生的印人。他的印章取法广泛,形式多变,但达到了诸体兼善,允称全能的地步。就此新谱之中,古玺、秦印、汉印、楚简、唐蟠条、宋九叠、元花押、皖浙流派、满白、细朱、切玉、鸟虫,几乎无所不为,无所不有,庞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然而无论何种形式、风格,在其刀笔之下,或工稳或写意,或取巧或藏拙,却又无不精致熨帖,览之如行山阴道上,自相映发,令人应接不暇,仿佛经历“头脑风暴”般的酣畅淋漓。这一点尤其合乎我这种贪多好奇、喜新而不厌旧之人的口味。
观千剑然后识器,昔人妙技无一不由摹索而成。李昊印章之可观处,倒不在于其篆能通古今之变,融结构之精;亦不在于其技有郢斤鲁斧、凿石镂花之功。其独绝处在于以印见心,隐秀其间,印中不经意流露出的聪敏与率真俯拾皆是。李昊认为,对传统须广而后深,对创新则毋必刻意,风格乃是用慢火炖出的那一盅佛跳墙,层次丰富、寓众多矛盾而妙善调和,方是佳作产生的必备前提。而对于每一方印章的创作,都应该抛除杂念,认真应对,方能表现出最佳的身手。所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样慎思怀远的创作态度,是符合一个虔敬印人的本心的。清代思想家黄宗羲(梨洲)有论印语:“图章虽用篆,而繁简之宜于增减,短长之宜于配合,巨细广狭之宜于适均,不有慧心,焉能独出手眼,自为化裁。”李昊正是一个天赋与勤奋兼具,既有慧心,又不失本心的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