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下午,我们加入“英国华人收藏家协会”团队参观了大英博物馆。参观完大英后,我腰酸背痛,又走了十五分钟到唐人街,脚跟也开始疼了。
找到韩小四兄推崇的duck and rice, 原来是在唐人街附近的soho地区。走进一看,是酒吧,两个大啤酒储罐横着架立于店堂入口处,倒也并不显得拥挤。我问服务员,这里是中餐厅吗?服务员说,是的。
服务员个个是洋人,洋小伙、洋妞,穿着织锦缎的长衫与旗袍。服务台后的旗袍洋妞问我们是否有预定。答曰,No。旗袍洋妞指指边上的一张小桌子说,这里也可以点中餐,菜单与楼上的一样。楼上的中餐位子已经订满。有后来进来的手里拎着Harrods购物袋的华人顾客被告知没有位子,便悻悻然地离开了。放眼店堂,但见坐满了洋人,人手一大杯啤酒,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的。边上一桌坐着一双,相拥着在亲嘴,一遍又一遍,不愿止息。哦,中国年啊,正是英国人欢乐的好时间。
突然,锣鼓喧天,从外面闯进来一只狮子。威武的雄狮,昂首挺胸,又低头爬行,眨着眼睛,摇着尾巴,欲贴客人脸,客脸急速退。那锣鼓就在我旁边,震得我耳朵都聋了。我提着的脚底板被声波冲击着。我用脚踏了一下木地板,没有感到什么;再提起脚,脚底又有阵阵波浪。原来是锣鼓声冲击着木地板,地板反射出声波。那声波按摩着我的脚底,我平生倒是第一次享受。巨大声波主要出自那个大鼓。我看着大鼓琢磨着,这张由铜钉固定着的鼓皮究竟是什么皮?牛皮,羊皮还是猪皮,或者是人造皮?我想应当是牛皮。只有牛皮才能够经得住这样的敲打,产生巨大而沉闷的响声,犹如夏日的闷雷,让大地颤抖。打鼓的是一个华人小伙,圆润的脸,敦实的身体,穿着练武术的功夫服,胸前写着“白眉派”。他集武功与音乐于一身,其首,其臀,其臂,其腿,和上节奏,合于其手。其手,或重敲,或快击,或双手敲击,或一手敲击,一手摁鼓皮。
我盯着他,忽然想到,他的打鼓,可与庖丁解牛作一比。文惠君曰庖丁解牛:“嘻,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我看白眉鼓手亦是进乎技而近乎道也。敲锣的也是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洋人,也都穿着柔软的“白眉派”功夫服。舞狮队里有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是他们的头。他指挥着锣鼓队。这时,有一个华人小女孩从楼上下来看狮子。中年男人看着我边上的一张凳子问,可不可以让她坐。我说,当然。
那些洋人,不管是客人还是服务员,都停下他们原来所做的事,盯着看舞狮,或者看敲锣打鼓,满脸的惊喜。
雄狮在底楼游玩了一圈,又沿着螺旋型楼梯爬上一楼(中国人称为二楼),锣鼓队则留在我的身边。可以想象,楼上那头调皮的雄狮踏着锣鼓的喧声与节奏尽情地戏耍,就如同顽童的游玩,在春节里淋漓地释放出来,释放出欢乐,释放出自我,没有昨天的忧愁,没有明日的烦恼,只在此时,只在春节。
狮子与锣鼓队出了店堂,在饭店的门口又舞了一会。
我们酒足饭包后,结账回家。经过唐人街,街上张灯结彩,游人如织。游人中,洋人过半。街旁停着数辆游街的花车。唐人街周边实施了交通管制,车辆得绕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