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宇宙的扩张

　　10月31日，旧房翻新工程终于完工。我们邀请了40多个朋友来“新”家庆祝。第二天我感到肚子不适，当晚我就要求赶往医院。因为生罗伯特的经验，我下决心去正规医院生产。11月2日凌晨，女儿露西诞生了。

　　助产护士在体贴照顾我一整晚后，将我们转交给了接班护士。或许，这就是凌晨生产的弊端：一直照顾你的护士在你生产完毕就换班了。新生的露西躺在旁边的小床上，一直哭闹，小脸涨得通红，但我却够不着她，只能无助地躺在那里，想着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就遭受这样的待遇。两天后，我可以出院了。我迫不及待地将露西用带花边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包裹好。一名医生让我回到床上休息，还需要给我输入点营养液。我闷闷不乐地服从了指令，失望着不能早一点见到史蒂芬和罗伯特。

　　或许是营养液的作用，我第二天出院时气色很好。回到小圣玛丽街的感觉非常美，11月上旬正是花园里玫瑰绽放的时节。午后，罗伯特和伊尼戈从幼儿园回来，罗伯特一进门就兴奋地呼叫：“小宝宝呢，小宝宝在哪儿呢？”当他看见躺在地毯上的露西时，立刻兴奋地跑过去亲吻。尽管小露西学会说话后就再没有给哥哥好脸色看，但在维系两兄妹关系方面，我却用不着操心。因为罗伯特丝毫没有展现出嫉妒小妹妹的迹象。

　　史蒂芬现在虽然还能自己爬楼梯，但行动已越来越慢。因此尽管他厌恶轮椅，还是在我的劝说下购买了。我在医院生产的那4天，我需要有人代我照顾史蒂芬，这个担子就落在了史蒂芬的母亲伊莎贝尔身上。在我出院回家后，伊莎贝尔还待了几天，与她共处的时间非常愉快。她总是热情而幽默，且充满活力。我每天的生活很相似，总有买不完的生活必需品，总有洗不完的盘子和衣服，然后就是做饭和照顾史蒂芬与罗伯特。史蒂芬的病情已让他无法再在家务上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不过，他在体力劳动上的缺陷似乎正好成全了他的物理学研究。事实上，我很理解史蒂芬，即便他能够帮忙，也会为繁琐的家务耽误研究物理学的宝贵时间而懊恼。

　　我出院回家后不久，我的母亲就来接替伊莎贝尔，让她可以赶去美国和家人团聚。史蒂芬的父亲最近在美国的家里发现了一条水腹蛇，由于他不顾当地规矩用扫帚拍死了那条蛇，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些来自政府的麻烦。等孩子的外婆、奶奶都离开后，我们的日常作息又有了改变。主要围绕着小宝宝露西和史蒂芬进行着各种调整。在照顾露西的问题上，伊尼戈的保姆、特尔玛·撒切尔，以及3岁大的罗伯特都给我提供了无限的帮助。

　　有两个孩子陪在身边我感到无比幸福，史蒂芬却凸显出对露西的担心。露西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晚上也很安静，与罗伯特的好动相比相差甚远，以致史蒂芬一直担心她是否患了什么病症。在史蒂芬的印象中，小孩都应该像罗伯特那样活泼好动。我却丝毫不担心，相反，我还特别享受安静的露西给我带来的轻松。

　　史蒂芬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病情，所以，在生活中我会尽量回避。无论他的动作多慢多耽误时间，我都会尽力支持他独立完成。史蒂芬晚上的一系列活动都是缓慢的，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体条件限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的思绪常常不知不觉就飘向了某些高深的物理学问题。有一天晚上，他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来安顿自己，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真相。原来在他缓慢穿睡衣时，脑袋里正思考一个问题：“当两个黑洞撞在一块儿并组成一个新黑洞时，新黑洞的表面积将大于之前两个黑洞的表面积之和。换言之，无论一个黑洞发生了什么改变，它的表面积永远不会减小。”这个杰出的理论让史蒂芬在28岁那年成为了黑洞研究领域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随着黑洞研究在老百姓讨论的话题中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史蒂芬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在西雅图时我们还在为“黑洞”这一名词而感到兴奋，现在的我们又到达了一个新领域。就跟黑洞理论一样，一旦被黑洞吸入，不幸的旅行者将回不到从前，只有在无边的未知中像一根无助的面条一样被宇宙拉长、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