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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7月29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母亲的电话簿
程介平
  程介平

  母亲去世后,留下好几本电话簿。有四五本是比名片大一点的硬壳小本子,有的掉了壳,有的脱了线,有的是崭新的。还有一本工作手册,是我进税务局工作以后母亲向我要的,也用来抄电话了。母亲说原来的电话本太小,她有白内障看不清楚,大一点的本子可以写大一点的字,看起来方便。

  母亲突然离世时,因为有母亲的电话簿,我才得以把母亲原先工厂的小姐妹、老邻居和父母亲一辈的亲戚们都通知到。

  近日整理这些电话簿时,发现所有本子记载的通讯信息都是一样的,排列次序也一样。第一页无一例外记载的是我。母亲18岁结婚,10年里生育6个子女,是当时国家级“光荣妈妈”。有人说她“先开花后结籽”,果然在生了5个女儿以后才有了我这个儿子。尽管我最小,在母亲的电话簿上从来名列第一,连我自己都已淡忘的我不同时期的手机号码,甚至很早以前的BP机号都赫然在目;其次才是我5个姐姐的电话,再次是母亲的妹妹及两个侄子;然后是老邻居的电话。中间空白。再从最后一页往前记录远亲及远邻的电话,包括弄堂口眼镜店小蔡、裁缝店阿大、家政王阿姨的电话,林林总总不下四五十人。

  母亲是纺织工人,没有上过学,只是在新中国成立后上过扫盲班,粗略识了些字,但写字就不行了,只能“画”字。这些电话簿都是她一笔一划“画”出来的,对于母亲这样的半文盲来说实在是一件艰难的事。

  母亲为什么要不辞辛劳地抄写多本一样的电话簿呢?我捧着电话簿陷入沉思。我想原因只有一个:她牵挂儿女,怕弄丢了儿女们!思念老邻居、小姐妹,怕一不小心他们就会消失。

  随着居住条件的改善,儿女陆续都有了自己的家而搬离了老房子。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搬家的那天,母亲追着满载的大卡车朝我流泪挥手,嘱咐我要常回家看看。而我回去看望母亲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去都会被母亲“捉牢”,拿出已经翻得破旧的电话本,尽管她能背出我的电话号码却还要我在我的名字旁边再“写写清爽”,或又拿出新本子来要我帮她把电话簿重新誊抄一遍。我总是不耐其烦,抄了几页就不再继续。我说要给母亲打印一张表格式电话簿,塑封以后放在她床头,让她一目了然。母亲却不要。

  如今,我捧着母亲的电话簿,猜想我没誊抄的,是母亲自己一笔一划依样画葫芦抄写完,才会有这么多本内容一样的电话簿。我总以为是因为本子旧了或者电话抄不下了才要分几本重新誊抄,却不知母亲是思念儿女,又不想叨扰儿女,就把对儿女的爱和牵挂全部倾注在电话簿里了,才乐意一遍一遍地誊抄!

  母亲的电话簿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我将一直保留。不知母亲在天之灵是否可以感知,作为儿女,我们也同样思念逝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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