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刘禅》:“东归嫡母两分离，长坂坡中困睡迟。都道关某诩虎父，那知阿斗是麟儿。隆中策并荆州死，蜀外身无故国思。四十二年真命主，笑谈白帝托孤时。”

　　小说里的刘阿斗，也就是蜀后主刘禅，读起来一生寥寥，其实是个英雄。罗贯中“尊刘”的意志，从不懈怠，可惜阿斗，他还真没写出来。

　　“捧不起的刘阿斗”，原先我也是同感的。有天，我做记者时的老师说，这阿斗，你不要小看了他。他不是捧不起，而是了不起。老师不在学校里，真是好事。至少，他总会让你自由地思考。

　　小说里写阿斗的篇幅，或者说惊心动魄的篇幅，都是写他小时候的。小时候，他是性命堪忧、差一点性命不保的苦主。他是甘夫人所生，后来由孙夫人抚养。孙夫人被诓回吴，带走阿斗，他赵叔知道了，一个人截江夺阿斗。这是赵叔第二次救他。此前一次，就是长坂坡。万马军中，三进三出。赵叔一人单骑，胸口掖着他，结果掉进了陷马坑。只是阿斗不能死。真龙不死，“四十二年真命主”不会死。罗贯中没法子，写了这么个刹那间。龙马腾空跃起，溃围而去。

　　他关叔是个傲慢的人。人家吴侯来提亲，他说吴侯的儿子是“犬子”，自己的女儿是“虎女”，“虎女焉能嫁犬子？”他女儿怎么虎法，小说没说。这态度伤人了。结果他关叔死了，还搭上了荆州。孔明没出茅庐，天下三分。他关叔丢了荆州，他的三分天下到底保不住。可惜了，他的麒麟之才。

　　人生是盘棋。白帝城托孤，老辣的刘玄德，临终将死了诸葛亮。仁君的棋力太强了。诸葛亮鞠躬尽瘁，辅佐了阿斗十一年。之后，阿斗独掌西川三十一年。四十二年里，魏、吴两国，时不时变换天子。也就阿斗安然坐定。乱世之中，如此安然坐定的天子，他的心力自然异于常人。可惜，罗贯中写得少了。

　　中国历来不是小说的国度。中国和西方小说接近的是话本。所谓话本，就是民间的传说和传奇。民间都说“捧不起的刘阿斗”，罗贯中还能怎么写？

　　四十二年过去了，沿着民间的传说，小说写了阿斗的儿子，死不投降。再写阿斗投降了，到了洛阳，还乐不思蜀。然而就是这个亡国之君，活到了天年。史上可以活到天年的亡国之君，是极少见的。

　　史料上说，刘备和诸葛亮都曾说过，阿斗“气量如海”。天下大势，分久必合。阿斗统一不了天下，他交出了一个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的西川，他也是尽力了。进则保民，退则保命，阿斗都做到了。可能因此，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还是这句话，历史改变的那一刻，每个相关的人的作为，常是可能两说的。

　　由此再回过头去，读一读小说里的白帝城托孤，可见刘备是多虑了。他刘家，倒真是“虎父无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