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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家人
陈村
  陈村

  1979年,我二十五岁,开始去《上海文学》。当时大学正放暑假,有天收到一封短信,“《两代人》一稿我们看了,觉得基础很好,但有些地方需作修改”,让我去找于炳坤同志面谈。下面盖着“上海文学编辑部小说散文组”的蓝色方章。7月13日下午,我第一次到巨鹿路675号,上主楼304室。

  因为《两代人》,于炳坤先生成了我的第一个责任编辑。他很敬业,尊重业余作者,只要别说稿子,人是很随和的。他一尊重,我就放刁和他吵架了。他要删我的稿子,一个从没发表过小说的年轻人,看着被肢解的作品,心痛啊,死活不肯同意,逐字逐句地顶嘴。他删完了,让我重抄一遍,我把删了的又给抄了回去。比我更绝的是曹冠龙,他自己跑到印刷厂,理直气壮地把删去的字句改回来。厂里还以为他是编辑部派来的。小说尚未发表,我们两个就以“不肯改稿”出了名,真是反了。

  那时,发表一篇小说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它是多少人的梦想啊!现在想想,那时候编辑和作者的关系多么纯洁美好。我并不认识任何文学界的人,属于“自发来稿”的作者,态度又很嚣张,更无什么送礼一说,他们竟然也宽容了。尽管艺术见解不全一样,但他们非常敬业,爱才,一切为了文学。

  自从得到五十四元钱稿费后,有一阵,我是在《上海文学》发表小说最多的上海作者,参加过他们组织的几乎所有笔会,获得三次小说奖。1981年,我代编过一期“上海青年作者专号”,妄图攫取这期的“终审权”。我认识《上海文学》后面一半年岁的历任主编大人。记得有次上莫干山正逢大雨,在我们起哄下,害着眼病的老王蒙着一只眼睛和彭老师在剑池边的凉亭里悠悠起舞,他说地上有水,自己没发挥出来。1985年,茹志鹃老师叮嘱我快办调动手续,那时上海作协终于争取到了五个专业作家的名额,她要我而不要自己出了名的女儿进来。我和朋友闲谈中曾说,有一两个月,我是上海唯一的专业作家。

  记得李子云老师特地把我召去,为的是我小说中的一个词:“苟活”。她是评论家,一眼看出我“太消极了”。我想给她点好印象,退让地说,那么改成“存活”吧。她和蔼地追问我为什么不肯说“生活”?有编辑暗地劝阻我别跟赵自先生争执(为别人的稿子),他有高血压。事情过去,老赵对我还是非常亲切。我曾和肖岗先生长谈数小时,想说服他签发马原的一篇小说,他嬉皮笑脸但依旧不发。有编辑打电话密报周介人先生删了我《蓝色》中的一句话,我赶去把他从午休的床上叫起来,我说老周你老了太老了,根本不懂。他缠不过我,只好把那句话勾了回来,要我文责自负。他多次跟我叹过编辑部的苦经,编稿子好办,没钱苦啊。记忆中,和一见我就坏笑的蔡翔没什么故事。

  许多年里,我们像家人一样,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欢笑、感伤和吵架。前辈们渐渐少下去了,我已无法告诉他们对往日鲁莽的歉疚,对那些年头的留恋、怀想。现在,祝愿我的母刊《上海文学》长命百岁,郁郁葱葱!

  十日谈

  文学的香火

  责编:殷健灵

  周介人,文艺评论家,文学圈内人尽皆知。请看明日本栏《想起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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