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我住的甘泉新村是市区边缘,居民楼不远处就是大片农田和村落。暑假到农家屋檐下掏麻雀窝是我哥的拿手好戏。
哥掏来一窝三只小麻雀,它们眼睛未睁,光溜溜粉红的小身子,带鹅黄色边的嘴,甚是惹人怜爱。我跟着哥到附近菜地里捉小虫喂小麻雀,哥说这是喂“活食”,还需喂“主食”,用面粉调成糊糊,搓成一个个很小的面团,发出卷舌音的“啾啾啾啾……”小心翼翼地将食物放到小麻雀嘴上,小麻雀伸长细细的脖子仰头张大嘴,虫子和面团顺势就到它嘴里,脖子伸缩几下,食物就下去了;再用棉球沾水,挤进小麻雀嘴里。过三五日,瞅着小麻雀长出稀疏的羽毛,就将菜叶剁成细末,拌在面糊里喂它。
小麻雀羽翼初长,哥就要开始“驯养”它们了。舅舅特地从乡下带来只竹编鸟笼,是六角坡顶形状的,还有扇带插销的小门。精致的鸟笼令哥兴奋不已,他找来瓶盖放置食物和水,做面三角小红旗,插在鸟笼顶端,小麻雀从鞋盒里搬入了新居。我们围着鸟笼,观赏它们跳跃啄米,对它们说些“孩子话”,它们也叽叽喳喳地似乎在回应我们。
哥将鸟笼放置在井盖上,让小麻雀站立手掌上,向着树上一扬手,小麻雀就势扑腾翅膀飞上枫杨树。枫杨树上有一串串形似兔子耳朵的果实垂下,我们唤做“小白兔”。小麻雀时常用小爪子勾勒住“小白兔”,拗出在微风中荡悠悠的造型,夺人眼球。或许,吃哪家饭就听哪家话,哥站在鸟笼旁发出“啾啾、啾啾……”的呼唤声,小麻雀竟循声振翅飞回鸟笼上。三只小麻雀被轮番放飞唤回,每天上演精彩的一幕,围观的孩子们为之欢呼雀跃,作为哥驯麻雀的助理,我也很得意。
为驯养麻雀,哥挨了我妈不少板子。那次,他在周家巷周老爹家的屋檐下,发现了麻雀窝。老爹家房子是木结构宽敞的二层民居,他见我哥用竹梯攀墙掏麻雀窝,不管不顾地掀倒梯子,哥重重地摔倒在地,老爹狠狠斥责了哥一番。哥由此与他结怨,唆使几个捣蛋鬼,夜晚溜到老爹家窗下装神弄鬼吓唬他,几次后被伏击的老爹逮个正着,怒不可遏的老爹揪住哥上门告状。我妈气急败坏,操起擀面杖对着哥一顿猛揍,直到哥呼天抢地求饶“再也不敢了”。
仿佛与哥遭遇相似,他驯养的小麻雀也有受劫难的。隔壁老宁波的孙子来度假,那次驯麻雀,有只麻雀跌落在老宁波脚边,他顺手捉回家给孙子玩。哥上门索要,老宁波不肯还。我妈闻讯赶来,说既然弟弟喜欢就给他玩吧,哥只得忍气吞声作罢。“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为那只被掠走的小麻雀,我和哥心疼了好几天。
麻雀终究是向往自由的,在深秋的又一次放飞时,随着枫杨树上传来的阵阵麻雀鸣叫声,笼中羽翼已丰的麻雀也循声展翅飞去,回到了属于它们的群体。驯养麻雀带给童年的快乐是短暂的,启迪人生的意蕴是悠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