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8: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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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成为你
朱蕊
  朱蕊

  令徐仲荣想不到的是,一次搬家决定了他的一生。

  那时他还小,懵懵懂懂随父母从市中心搬到闵行。离新家几分钟路程,有个上海民族乐器一厂,有时走过,他就很好奇,那些乐器是怎样做出来的。他当然见过乐器,听过乐器发出的乐音,虽然他从没有机会接触,但好听是知道的。怎么会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他经常这样想。这是徐仲荣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大多数人不会去探究,即使探究,也多半会从音乐方面考量,但徐仲荣就想晓得乐器怎么做。因此他生出一个愿望:如果以后能进这家厂工作就好了。

  小时候,徐仲荣见到外公的木工工具爱不释手。外公不是木匠,但外公手巧,喜欢自己动手制作或修理一些小物件,徐仲荣跟在后面,觉得可以将木头变成小矮凳小桌子或者什么别的东西,有时家具坏了,叫外公来,一会儿就可以让散架的桌椅板凳变得坚固扎实是非常神奇的事,他也拿起木工工具锯锯刨刨凿凿,有时做一把木头小手枪玩。不做“木工”的时候,他喜欢拆卸物品,凡到手的玩具或者别的东西,比如钟表、自行车、家具等等,只要是能拆的肯定都会被他拆开来,然后再原样装回去,居然真的都能装好。

  徐仲荣的这些爱好,他父亲并不支持,父亲像所有家长一样,盯着他的学习成绩,希望他在学习上“有出息”,他父亲也晓得他有进民族乐器厂的愿望,父亲用“长脚闲话”诳他,“你学习好了,长大了才能进这家厂。”但对于“学习好”这桩事,少年徐仲荣心里并无把握,他没有发现自己这方面的专长,勉勉强强跟着学习进度,但一旦有做手工这样的活动,他肯定是第一名,那时他才能感到乐趣,也会有自豪感。记得有一次做竹编蜻蜓,所有小朋友做的竹蜻蜓都是不能飞的,只有他做的又漂亮又能飞起来,当时别提多开心了,小朋友跟在他身后羡慕他的会飞的竹蜻蜓,他的心情也飞起来了。可惜,手工课是副课,课时也很少,所以能让他“飞起来”的时间不多。

  一眨眼,中学毕业了。有一天他看到民族乐器厂门口贴出招聘启事,别提多高兴了,决定去试一试。他顺利进入了乐器厂,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这一脚踏进去,他知道来对了地方,找到了自己终身的职业。他说“我很幸运,入对了行”。俗语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入对了行,就是人生赢家。徐仲荣说,“我喜欢这工作,应该会一直做下去的吧。我不知道不做乐器,我还能做什么。”

  因为喜欢,他做出了业绩。进厂二十多年,厂领导安排他进行了长达十多年的轮岗式培训,先后做过二胡装配、二胡筒子、专业二胡、革胡、阮、京胡、笙、礼品版小乐器、马林巴等乐器。带过他的师父就有10位,他学到了每位师父的手艺,成为多面手,而做得最精的是古筝。古筝制作工序繁多,要求又特别高。先要挑面板;然后做框架,一定要细密稳扎;面板处理,必须注意纹路;胶面底板,结实并且胶水不留痕迹;制作岳山(民族乐器中琴额上用以架弦的横木)的尺寸十分精密;胶花板,不能留有缝隙;最后是全面整理。其实,一架古筝从面板到成品需要几十道工序,最为关键的是刨面板和制作岳山,这是决定音色最重要的部位。

  徐仲荣觉得手工制作最有意思的是每一架琴从材料挑选到每道工序的把控、到最后成琴都是不一样的过程,那种细微差异和变化以及创作的快乐,只有匠人自己清楚,每架琴最后都成为了特别的“这一个”,它们以各自独特的个性(音色),等待着与自己相配的那一个琴师的相遇。

  徐仲荣还进行另一种创作,进而创新,比如制作敦煌新型伽倻琴,由于伽倻琴是由整根原木刳成的,耗材太多,经过多次尝试,一次次推翻重来,他终于研究出了一套类似于古筝形制的新方法。在具体操作中,他又遇到了新问题,伽倻琴属于超薄琴,旁板高度只有3.5厘米,不能像古筝一样做框架,他思考尝试再三,想出了办法,既不用框架,也节约了原材料。琴身做好后,他开始研究琴身两头直接影响声音好坏的岳山高度。他借鉴师傅教过的活动型岳山的制作方式,将岳山由一根变成三根,高度也有三种规格,便于演奏者更换岳山,获取满意的音质效果。传统的伽倻琴是坐在地上演奏,他在琴底做了活动支架,方便演奏者坐在琴凳上轻松演奏。敦煌新型伽倻琴既保持了原始琴的韵味,又加入了新鲜元素,有效拓宽了它的表现力。这成了徐仲荣的绝活。

  当徐仲荣在“学习好”的压力下无望时确实没有想到,他注定会成为一名制作古筝的现代工匠,并传承一种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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