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活着，旧金山不会使你厌倦；如果你已经死了，旧金山会让你起死回生。”生活在上个世纪的美国小说家、剧作家威廉·萨洛扬的笔下，旧金山曾是“最受美国人喜爱的城市”。无论是早期的移民文化，还是后期诞生的嬉皮士潮流，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然而，在《华盛顿邮报》特约撰稿人凯伦·赫勒看来，这几年高涨的生活成本正在让这座城市变得令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心碎，很多人也因此逃离这座“梦想之城”。他甚至为此特地撰写了一篇《旧金山如何让美国人心碎》的文章，在网络上引起不少网友的共鸣。但也有人不这么看，“大城市都是如此”是他们否定旧金山不再迷人说法的理由。

　　究竟旧金山变了没有？它为什么会变？这些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

　　生活成本越来越高

　　旧金山让人心碎？

　　根据《华盛顿邮报》特约撰稿人凯伦·赫勒对生活在旧金山金融区的人的采访，旧金山越来越令人“讨厌”似乎已是共识。“保守派本能性地讨厌这座以‘政治自由’和‘政治正确’著称的城市，而现在自由派也开始对这座城市口诛笔伐，他们认为这座城市因为财富的爆发而变得陌生，不再如曾经那般令人流连。”

　　凯伦·赫勒不禁回忆起过去那个迷人的旧金山。曾经的旧金山被誉为“上帝手中的调色盘”，阳光普照下的旧金山充满各种艳丽的“颜色”。作为美国最宜居城市之一，旧金山因其湿润宜人的气温气候，曾让很多美国人为之着迷。不少艺术家和作家、演员都选择在旧金山定居，这让这座城市充满了艺术气息，整个城市、房屋建筑都五彩缤纷却色调淡雅，街头巷尾有很多充满个性的咖啡馆、店面广告牌和墙面涂鸦，依山而建的街区整齐有设计感，也是独特的一景。在曾经的嬉皮士眼中，旧金山是自由快乐的乌托邦。

　　诚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这座城市拥有了美国其他城市所艳羡的“财富”——初创公司、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才俊、高额薪酬……但凯伦·赫勒写道，伴随这些而来的却是物是人非，如今的旧金山只剩下历史的躯壳，而没有了灵魂。离科技巨头推特和优步总部不远处的街道脏乱差程度甚至可与世界上最贫穷的贫民窟“媲美”；财富的大爆发并没有让住在这里的普通市民有获得感，反而贫富差距日益加剧成了人们经常讨论的话题；产业的单一化和过低的儿童比例也让这座城市愈加缺乏“活力”；急剧上涨的房价亦让艺术家、教师和社会工作者望而却步，连老字号的卢卡熟食店也因为付不起房租而关了门；城市文化的不断丧失也让黑人以及少数族裔群体在这块曾经的“天堂”消失。

　　究其原因，凯伦·赫勒认为，科技产业的蓬勃发展极大地提高了旧金山的生活成本。从事IT行业的人多了，但那些曾推动这座城市发展的酒店或是医疗保健部门等服务业从业者却被赶走了。

　　精英阶层坚称没变

　　“大城市都是如此”

　　对于凯伦·赫勒关于旧金山的评价，有一些人持否定态度。

　　在一位网友看来，凯伦·赫勒将旧金山变得令人“讨厌”完全归咎于科技公司和成功人士是欠妥的。“从经济学角度看，房屋的供求关系才是房价上涨的最重要原因。”他认为，虽然大多数美国人都住在“大农村”，但骨子里他们更喜欢住在大城市，而不是在小城镇自建房屋。还有直接原因，那就是旧金山人口的数量也在急剧上升，基础设施、城市管理和配套产业却没能跟上、严重滞后。这些原因叠加，共同导致了旧金山的房价大涨。在他看来，凯伦·赫勒抱怨城市拥挤、污染严重、房价高昂更是毫无必要，因为大多数美国人想定居的大城市都是如现在的旧金山这般的。

　　也有人觉得凯伦·赫勒在夸大其辞。“比如卢卡熟食店的关门是因为卢卡家族没人想继续经营；至于流浪汉，这不是旧金山所独有的问题，也不是因为城市的变迁而造成的，洛杉矶、波特兰和西雅图之类的美国大城市都在为此苦恼。”这个网友写道，以前的小酒吧倒闭了也并不意味着过去的“美好”消失不见，而是因为人们的想法在变化。还有网友认为，供求关系的变化和旧金山市区面积小才是房价上涨的根本原因。“事实上，旧金山现在遇到的问题是每个城市都会遇到的‘成长的烦恼’，很多城市都经历过，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这部分网友的看法似乎代表了旧金山当地的一些精英的看法：凯伦·赫勒的这篇文章太荒谬。

　　在旧金山旅游公司总裁乔·亚历山德罗看来，旧金山仍是世界上最多样化的大城市之一。他援引2018年的人口普查数据说道，旧金山43%的人口是白人、非西班牙裔或拉美裔，36%是亚洲人，15%是西班牙裔或拉美裔，剩余6%则是黑人。更何况，旧金山依然受到国际游客的青睐，是他们的首选目的地。

　　旧金山商会主席罗德尼·方也认为，凯伦·赫勒是在以偏概全，“仅以一小部门街区的变化来一窥旧金山整体的变化显然是不合适的，因为金融区内的文化并不能代表旧金山整体的文化”。至于飞速上涨的房价，亚历山德罗说：“旧金山和湾区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建造尽可能多的房子以解决住房短缺的问题。”

　　经济发展酷劲不再

　　美国网友见仁见智

　　不过，那些对凯伦·赫勒的观点持认同态度的人们的看法，却是生活在旧金山、否认这座城市令人心碎的人们不得不正视的。

　　有人指出，旧金山最大的变化在于不再“欢迎”中产阶级。在过去，中产阶级可以在旧金山过上体面的生活，但现在高额的房价却在逼迫中产阶级搬离旧金山。一个出身在中产阶级家庭的第三代移民说，他的祖父母、外祖父母都育有很多孩子，但所有人最后都能够拥有体面的工作，在旧金山拥有自己的房子。然而现在，旧金山却不再是中产阶级的乐园，中产阶级已经不能负担这里的开支。在他看来，这不仅是因为政府无能，还是因为房产开发商、房东以及科技巨头们的贪婪。

　　还有其他城市的“有识之士”也参与到旧金山到底变没变的大讨论中。他们认为，旧金山的现状只是美国可预见未来的缩影。在未来，贫富差距将会进一步拉大，中产阶级甚至会直接消失。与此同时，随着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行业的崛起，文化艺术等人文产业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退。有人指出，针对这些情况，美国人必须重视并采取措施，在富人和穷人之间搭建公平的竞争环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诚然，旧金山的变化是好是坏，不同的人也许有不同的看法。但不可否认的是，旧金山所面临的情况可能是任何一个大力发展经济的城市都会遭遇的“成长的烦恼”。值得深思的是，一座城市该如何在大踏步向前发展经济的同时，尽可能地保持自身固有的“迷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