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正月予收到一方砚台,一方看似普通而又极不普通的砚台。砚形敞池式,规整端庄。有明显用过痕迹,砚堂微凹,砚池圆润,池内残余墨迹明显,砚石黝黑发亮,叩之如罄。砚边略有磕损,包浆浑厚。砚池灯光下呈松皮纹,并伴有闪闪金属光泽。翻看底部平正无覆手,符合古砚无覆手之例。上面赫然刻着显目的赵体字:涌金,至大庚戌正月望日,吴兴赵孟题于白云楼。字体镌刻流畅,字口斑驳,局部漫漶如金,楷法精严,体势流动,落笔如飞。
赵孟字子昂,号松雪道人,又号水精宫道人。才高八斗,书画兼修,他善篆、隶、真、行、草书,尤以楷、行书著称于世,创“赵体”书,与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楷书四大家”。著有《松雪斋文集》等。以篆刻的角度看,近现代影响深远的元朱文,就是始于赵孟,引领一代风流。七百多年前元世祖忽必烈见其直呼为:“神仙中人。”董其昌晚年也说:“余年十八学晋人书,便已目无赵吴兴;今老矣,始知吴兴之不可及也”!自赵孟后至今已七百余年,还不曾再生出一个像他那样伟大的书法家。
元至大四年庚戌赵孟任江浙儒学提举,【一月十五日,赵孟跋宋李公麟临王锥《辋川图》,赞其“画法气韵、咄咄逼真”。是日又书《淮云通上人化缘序》于钱塘。《淮云通上人化缘序》有:“……至大庚戌正月既望钱塘白珽述吴兴赵孟书。”】通过这方砚台赵孟年谱要补上浓重一笔:是夜徽州故交托友人携歙州之石来杭拜见松雪斋主,赵松雪读完信札喜极而泣。友人捧上砚台索铭,松雪接过捧而观之,其形质高古,其声击之如闻天籁,其色质朴,涌金其表,金石之远虽汉唐不逮也。松雪喜形于色叹曰:“如此佳砚当书之。”管夫人红袖添香,松雪斋主人提笔蘸墨即挥:涌金,二字于砚底。又题:至大庚戌正月望日,吴兴赵孟题于白云楼。砚铭题毕管夫人令人奉上酒菜待客,宾主皆醉,曲终人散,金石永年……
至大庚戌(公元1310年),这一年赵孟57岁,【二月,书《参同契卷》七千除言,“笔法宽和流利,不甚庄栗,有轻裘缓带之风”。《赵孟年谱》】。九月初,应召离江南举家赴京,时有吴森(静心)携家藏《定武兰亭》同行。好事多磨,松雪迎来了人生新的起点。松雪斋主以宋宗室身份仕元,他在荣华富贵,官运亨通之时曾作(自警)一首,或可反映其心境:“齿豁头白六十三,一生事事总堪惭。惟有笔砚情犹在,留与人间作笑谈。”
此何等的凄凉,何等的悲哀,其心境何人能解?好在有其书稿,手札,墓志铭传世,乃至有此铭砚传世,不枉昔日文字激扬,今之视昔,砚以铭贵,后人得以一睹斯人当年神采。
通过以上种种我个人观点,我以为砚石年代,砚形,书法,字口都接近于当时的情景,并借鉴赵孟年谱一些资料,到底是不是赵孟砚铭有待于权威专家更进一步的鉴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