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在窗外秋虫的吟唱中,我读到一篇写蟋蟀通人性的散文,说的是上海一位“虫迷”养了几十盆蟋蟀,凡他揭盖,虫儿都服服帖帖。这让我回忆起少时养过的一只“紫三色”千里走单骑的往事。
1967年8月底,我小叔从松江佘山捕来几十条蟋蟀,我们立马在天井里打斗、挑将军,最终选出一条“青大头”、一条“紫三色”。且说这“紫三色”形体不大,却长须飞舞、六爪硕长、蓝项起绒、紫光闪烁,端的是虫中“美男子”!
其时,邻居从青浦卫家角逮来的“玉顶”上门叫阵。我一看“玉顶”比“紫三色”阔一路、长一路,且项毛褪尽,端立盆中,确是一员老将。我那时少年气盛,回家捧出“紫三色”毅然迎战,“玉顶”飞须触虫,一个“猛虎扑食”,将“紫三色”钳起,连抖三抖,甩入盆边;“紫三色”遭到袭击,不禁怒发冲冠,双须如水蛇,贴盆一扫,迅捷窜到“玉顶”跟前,咬住其抱耳爪,往上一拱,“玉顶”仰天翻倒;孰料这厮老辣,一个鲤鱼打挺,复钳住“紫三色”,又一个“喷夹”,将其弹向盆对面。我们都以为“紫三色”甘拜下风了,哪知“玉顶”刚向前冲锋,“紫三色”猛地杀个“回马枪”,一口将“玉顶”牙齿撬裂,发出节奏明快的鸣叫。转眼到了国庆前夜,那晚我在给“紫三色”下“三尾子”时,它突然跳出盆外,逃之夭夭。
几天后,“紫三色”被二楼的“小四子”捉去,他整天像着了魔似的向一家家“虫迷”挑战,着实威风了一阵子。时值霜降,三楼的“熊革里”捧出一条“白牙青”,与“紫三色”决一胜负。二十几个回合后,“紫三色”又杀一个“回马枪”,竟将“白牙青”撬出盆外,满地打转,气得“熊革里”当场将败虫扔给晒台上的芦花鸡啄掉了。
然而,我眼睁睁望着自己的爱将落入他人之手,心中十分惆怅。奇怪的是,一个秋凉的凌晨,我家后门的砖缝里飘出熟悉的蟋蟀鸣叫声,我披衣起床,仔细聆听,正是“紫三色”。但因老宅建于民国初年,砖墙深厚,无论我想尽办法,仍无法抓住它。“小四子”得悉“紫三色”逃回我家后,也一连几个清晨来抓,自然也无功而返。
就这样,“紫三色”苍凉的断断续续的叫声,伴随着我走进北风呼啸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