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把他的书稿交给我的时候,说:“《申》报很快就满15年了。”我暗自一惊,心想:“这么快?”
真是15年了。1997年11月7日,《申江服务导报》第一次试刊;1998年1月1日,创刊。
细读锦江阐述《申》报的这些文字,我由衷地感佩他对我们的报纸的用心之真、用情之深、用功之勤。一张报纸的成功,尤其是持续成功(正如锦江再三提及的“基业常青”),一定是有缘由的;移用那些要素是不是便能复制成功?却不一定。但我坚信有一个成功要素是必需的,也是一定能学以致用的,这就是全身心的投入和付出。
我于2003年底离别《申》报。锦江的文字让我忆起我们50人团队共事时的一些情景,也让我知晓了后来数年里报纸创新拓展中的诸多精彩,生出不少感慨。所谓“温故而知新”,我们所得的新知并非由简单的回顾而来,而加入了从彼时到此时的经历、经验,感受、感悟。此时我想说的是:很幸运地,《申》报是一棵舒展生长的树。
1998年《申江服务导报》创刊后数月,应时任《解放日报》总编辑,全力领导、扶持了《申》报创办和起步发展的秦绍德老师之命,我写过一篇文章讲述从筹办到试刊、创刊的一些心得,大意为“一出生就是一棵树”;而以树喻报,却是锦江从广州报业前辈那儿取来的经:在报纸如林的竞争环境中,一张新报纸如果只是一株小树苗,就争抢不到阳光雨露(读者、广告、作者),就长不大、会夭折;所以必须“一出生就是一棵树”,能够在密林中奋力探出头来……这个观点当时给了我们重要的启发,10个月耐心筹办(虽然也有办“出生手续”费了点周折的外在原因)、早早开始团队磨合、几次内部试刊打磨出成熟的报纸形态……方始赢得11月7日初次面市时读者排长队争抢新报纸的盛况,也为接下来一路顺利成长打下了坚实基础。
15年,《申》报这棵树已经枝繁叶茂,借着锦江的讲述我再一次打量它,忽有会心:总算,这是一棵能够舒展生长的树。
曾经在别处,看到高大得让人生疑的法国梧桐,辨认无误之后,仰起头将视线贴住它向上再向上恣意伸展的枝丫,心里用着力,也向上再向上,直到望见枝梢顶着的蓝天。一时舒畅。
原来,上海街边的行道树,是没有可能舒展生长的法国梧桐。年复一年修枝整叶,因既定的功能赋予了它既定的形态。想象自己是这样的树,我会紧张、拘束,会自我压抑,因为舒枝展叶往往是不对的,也是徒劳的。
所幸,如林的报纸之中,《申》报是周报,是“小报”,所以我们还能够琢磨自己的功能、想象自己的形态,还能够常常设计、策划,又不断调整、更新它们,甚至能够任由某些枝条朝着阳光格外动人的方向疯长一阵,顶起一片新的蓝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句话,之于办报肯定是适用的,也是必须的。事先的设计策划和事后的总结调整,都是在做规矩,理性的、严肃的。不过一张像一棵舒展生长的树那样的报纸,又一定有着心无挂碍、随性张扬的另一面,另一种工作状态。所谓创新,所谓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所谓可持续发展,一定需要不紧张的心态和不拘束的姿态。
离别《申》报多年之后,我终于发现,我在这张报纸的最美好的回忆,是这“另一种工作状态”。《申江服务导报》是这样一张报纸:我们的美编,曾经顽强地想把字库里所有的字体和字体装饰形式都在版面上试一遍,虽然旁人未必乐意,但美编觉得,你不试一下,怎么能确定好看难看呢?所以《申》报的视觉效果,一度如繁花织锦。但有意无意中,《申》报宽容接纳了一切可以接受的创意和尝试。好奇心、创作欲,标新立异、自由尝试的冲动,惹人注目、听取掌声、享受成就感的愿望,人皆有之,如果一个工作单位,尤其一个文化单位,不能体认和尊重人的天性,就会是局促和压抑的,不能舒展自如的人,怎能办出一张生气勃勃的报纸?
《申》报总能出彩出色、予人惊喜,能够常办常新、持续领先,正是得益于每个人、每个版面不断地舒枝展叶,得益于充裕的“可再生资源”。
《申》报这一部分的精彩,展现在锦江这本书的后半部分,可以意会而得其精神。
本文为《申报对策·爱也好,恨也罢》(徐锦江著)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