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淼的腿动了!”——见了面,彭医生即从包里取出摄像机,叫我看“奇迹”。画面显现,几百根银针扎在汤淼的背部、腰部、腿部、脚部,像闪闪点点星光映照下的森林,汤淼一条腿的膝盖部弯曲了一下,看啊,就这么一刹那,彭医生兴奋得几乎跳起来。他在医治汤淼的伤病,他在攻克医界认为不可能攻克的堡垒。他说,这个疗程需要一至两年,现在刚刚开始。
这会,他不是向我讲述汤淼,也不说张海迪和桑兰。执著钻研针灸26度春秋,不知疗愈了多少病人,可他向来低调,不事张扬,默默地淹没在病人之间。今儿他来找我,要向我倾诉他的亡妻,去年7月22日离他而去的57岁的竺宝妹医生。他用了很多美好的词汇,赞扬他的亡妻。他说,她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妻子。他闪着泪光,说着她的故事,说着他们夫妻间的真爱。
天下多少夫妻,真正要让他或她刻骨铭心地念念叨叨,实属不易。21年前,他们相识在医院里。一个探寻着针灸的奥秘,一个是五官科医生,职业的灵魂使他们相互关注。她为他的执著追求而感动,为他寻找有关针灸的图书和资料,愿助他一臂之力。也许,从那一刻起,他感受到这只臂膀的厚实有力,温暖贴心。他触摸到了从未有过的无私的真爱。这颗爱的种子,经历了15年的风雨,终于修成正果,2006年他们结为夫妻。令他没有料及的是,婚后,她不顾职级,不顾薪酬,毅然从大医院辞职到街道,全身心地当好贤内助,以一个妻子的臂膀支撑着丈夫的事业。
一个甘为丈夫牺牲自己一方天地的妻子,说崇高说伟大,都不是夸张。从此,她践行着为妻的使命。家务不在话下,更多的是跑上海图书馆,一字一句抄录与针灸相关的资料,挑灯夜战整理学术文章;夫君出诊松江、奉贤等郊外,她帮着拖起那只沉重的医药箱,而且,每到一地,她记下附近的地铁站、公交线路站、小饭馆,告知夫君,下次出诊不要迷路,不要饿肚子。彭医生医治病人,从不功利,以慈善为多,他自个掏钱为的是探究针灸的真谛,为“彭氏针法”积累资料。为妻的竺宝妹竟然将自己的一套房子抵押贷款,支持丈夫的事业。她去世以后,彭医生将10万元贷款还上。
彭医生说了亡妻很多故事,确实生动感人。他说,她没有什么要求,只要真爱。有次,他们夫妇去“宜家”买东西,出来时北风怒号,叫不着出租车,彭医生扶着妻子到墙边避风。他张开双臂,合围着妻子,不让风直直地侵袭爱妻。就这么一个举动,她说道:“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彭医生再三检讨自己,说平时太大意太疏忽,很对不起她。她病重时,从来不显露,自个强忍疼痛,“装”得若无其事,为的怕影响丈夫出诊。最令彭医生潸然泪下的是爱妻的临终时刻。她说:“我不能再陪你了。你自己保重,认准的路一定要走下去,再难再苦也不能打退堂鼓。”他紧紧抱着她,早已哭成泪人。在真爱的泪花洒落下,她合上了双眼,两腮依旧红红的像两朵桃花。
彭医生说:“我没有退路,为着亡妻,为着这份真爱,这条路我要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