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演一出双簧

　　那天，接到吴老板的家宴邀请。原因是他小儿子如愿以偿地考进本市一所名牌大学，全家人欣喜万分。因我曾为他小儿子辅导古典诗词与写作，所以，他特地在家中摆一席“谢师宴”，专门款待我和老伴。作陪的还有俞镇长夫妇及吴老板公司里的几位高管。

　　赴宴时俞镇长约我同往。路上，他很神秘地要求我协助他在“谢师宴”上演一出“双簧”，并反复教我如何如何与他配合默契，要把“双簧”演得逼真，不露破绽。我一听就明白了俞镇长的苦心，立即表示全力配合。

　　家宴开始，吴老板举起酒杯说：“今天的‘谢师宴’特地在自己家里操办，吃的是家常便饭，没有‘糖衣’，更没有‘炮弹’。大家可以随意吃喝，聊聊心里话！”酒过三巡，大家脸红腮热，气氛愈加热络起来。这时俞镇长朝我递了个眼色，然后叹着气说：“老早在中学里教书，每天同学生们在一起，蛮开心的。可是却阴差阳错跑回来当什么镇长，整天忙得团团转，还吃力不讨好。难啊！”

　　我心领神会，立刻接着话头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当干部的有难处，做老板的也有难处。但我想，那些退休早、养老金少，又经常要看病吃药的老人，难处更不少吧？还有那些外来务工、租间店面做小本生意的，他们也不容易啊！”俞镇长见我已“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了，便道：“请大家看看，我这几年耳朵两边的白头发长出了多少？再看看阿根的头发，油光闪亮，墨墨黑。什么原因呀，大家心知肚明。别的不提，单说你阿根公司出租的许多店铺，租金定得那么高，难怪承租人喊吃不消，像走马灯似的换了一批又一批，有的店铺长期关闭，长此下去，‘搞活经济，繁荣市场’岂不成了一句空话？我这个镇长难当啊！”

　　听到我俩一唱一和，吴阿根有点尴尬，于是辩解说：“我手下几百号员工的家里也在等米下锅，你老兄为我想过吗？大家都要将心比心嘛！”“讲得好，将心比心，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俞镇长一下抓住了“把柄”，要“继续深入”了……

　　租金愁坏了小老板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原来，我住的社区有几万居民，周边也有几十家餐饮店、杂货店等。这些餐饮店供应早、中、晚三餐，午夜后还有夜排档，但生意都一般，有的甚至很不景气。常常不出数月，就有关门歇业的。老店转让，新来的老板认为原来的门面太“土”，“财气”不旺，所以遇不到“财神”，掏钱请装潢公司把店里店外，包括招牌全都重新装饰一新。经过一番折腾，新店开张，鞭炮齐鸣，迎宾曲奏得山响。

　　开始，居民们图个新鲜，凑个热闹，加上店家“三天大酬宾，一律打八折”，所以倒是人头攒动，生意红火。可好景不长，几天后生意便一落千丈，变得“门庭冷落车马稀”。如此年复一年，餐饮店的老板走了一批又一批，换了一拨又一拨。

　　平日里我晚餐后得闲，偶尔也会去朋友开的棋牌室坐坐，常遇到两位老兄。一位姓雍，一位姓吴，都是餐饮店小老板。晚上八点钟过后，饮食店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俩就把剩下的活儿交给自己的老婆或伙计打理，不约而同地来到棋牌室喝茶、搓麻将，“放松放松白相相”。

　　那晚，两位老板的牌运极佳，频频和牌，不免喜笑颜开。众牌友调侃他俩是“堤内损失堤外补”，嚷着闹着要他俩请客。两人苦笑道：这些年小店的生意入不敷出，亏空大了去了！此话一说，引起一片哗然，大家七嘴八舌地责问：“雍老板，你卖的蛋炒饭里看不见蛋星星，大概是用自制的蛋味酱油炒出来的吧？”“你切出来的咸肉每片薄得像张纸，你的刀功倒是一流啊！”……众人的责问着实使两位老板下不了台。

　　我赶紧出来打圆场，充当和事佬。因为此刻已是午夜时分，他俩还要回店里操持最后一趟生意。两位店老板于是跟我大叹苦经，说每月六千元的店面租金实在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还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在我眼前晃晃。

　　我们这儿虽说是城郊结合部，房价和房租却也早已水涨船高。可是一间20多平方米小吃店每月要缴六千元租金，我听了也吃一惊。后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这里的居民绝大多数是工薪阶层和退休人员，本来消费水平就一般，现在店面租金这一刀又要切去这么大一块，生意倒真难做啊！生意不好做，赚不到钱，咋办？只好“若要发，众人头上刮”。难怪这些店老板要偷工减料了。

　　一次我们镇书画协会活动，俞镇长也来了。他爱好书法与收藏，是书画协会的名誉顾问。活动时我向他提起这些饮食店的经营状况，他点点头说：“这个情况我知道，我也一直在为此事犯愁。”他告诉我，这里的开发商和物业管理都属光大公司，许多商务楼和店面房的产权都是他们的。原来光大公司的老总就是我学生的家长啊！我又问俞镇长：“吴总不就是从小和你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那个阿根吗？”俞镇长说，阿根以前是生产队队长，很有经营头脑，先是带头搞土地联产承包，嗣后和自家弟妹联手开发房地产，成了远近闻名的亿元大户。那天，我对俞镇长说：“是不是可以从他身上动动脑筋？”

　　“夫人外交”奠定胜局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饭局上的“双簧”。

　　俞镇长和我继续“敲打”启发阿根，我说：“你有些店铺长期租不出去，结果一分钱也没有，要是把租金适当降低一些，让承租人承受得了，也算你吴老弟为社区做了件好事。这就是大家常讲的‘双赢’啊！”俞镇长还拿话激他：“你再瘦再矮，你这匹骆驼也要比马大。你又做房地产又炒股票，侬想做中国的巴菲特啊？我俩从小一起在农村长大，你现在的财产还嫌少吗……”

　　说话间，我发现俞镇长和吴老板的两位夫人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两位夫人笑盈盈地从厨房端上来两盆清炒虾仁和清蒸鲈鱼。女主人坐下后，就低声跟丈夫商量着什么。我的位子在阿根的右首，所以他夫人的话我听清楚了：“……你把租金再降低些，让人家也有口饭吃，将心比心嘛！”吴老板盯着杯子里的红酒，沉吟半晌才佯装无奈地说：“我看出来了，今天你们是有备而来，东拉西扯，绕来绕去，就是要把我绕进去。好吧，我认输！决定把沿街面的店铺租金分别降低5%到8%，我说到做到。怎么样？来，干杯！”“哈哈……”宴席上响起一片笑声。男人之间唇枪舌剑，还抵不过“夫人外交”，我心底下真佩服俞镇长的谋略。

　　房租的问题解决了。这次家宴的味道真不错，这个饭局设的也真妙。构建和谐社会、实现中国梦，需要大家将心比心、共同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