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一张处分通知和一纸调令
第一次放下高傲,放下自尊,放下从小就端着的大小姐架子。第一次这么低眉顺眼地侍候人。洗脸、洗脚、喂饭、喂药,如此辛苦、如此用心、如此委曲求全,却丝毫融化不了江河眉头的冰冷,感化不了他一条道走到黑的执拗——他口口声声还是要离婚!
本就不多的耐心被彻底磨光,皓容成了一只被彻底激怒的豹子!
市委、市府、市纪委相继接到她的实名举报和丁三多的电话。于是,迎接江河出院的是一张处分通知和一纸调令——他以生活作风不检点为名受到党内警告和行政降级处分。被调到最边远、最偏僻、最贫穷的乡镇去做一般秘书,按常规,他的级别在乡镇,起码是副镇级职务。
难过、痛心、惋惜、自责、愧疚形成一股洪流迅速袭击了我,我骤然冲过去,伸出双臂牢牢箍住他。“就因这,你就赶我走?”
一种深邃的痛苦从他的眼底涌出来。“事业上我已注定失败,我不能连累你呀!”仿佛有万支火把在眼底燃烧。“知道我为何而来吗?就是告诉你:我爱你!你是官我爱你,你是老百姓我也爱你!你富贵了我爱你,你是穷光蛋我也爱你!”他像一个失神的孩子般怔怔望着我。良久,喃喃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敢相信吗?”他满含热泪,紧紧拥住了我。“天!值了值了值了!”
被发配到乡镇后,江河租了间小屋子,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因江河对家人的苦口婆心置若罔闻,父母一怒之下宣布跟他断绝关系,弟妹也嫌丢脸而不搭理他,朋友同事也离他渐行渐远。我成了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安慰,唯一的渴盼。但我们除去礼拜天,要见面只能是晚上了。
每当我出现在他的小屋,他都高兴得像个孩子,如果有事来晚了,他就心神不宁。为了每天都能见到我,他晚饭从不单独吃。为了见他,我只好在晚饭前辅导孩子作业。每次见面,两人都激情澎湃、抵死缠绵、难舍难分。但无论多晚,我从不在他那儿留宿。
升为一把手后的田野对工作更加努力、更加投入、更加勤奋了,几乎不到十二点回不了家,对于我的晚归毫无察觉。自跟他把离婚的事挑明后,他再也不理睬我,跟我分床而卧。
这是金湖吗?像又不像。不是春天了吗?湖面怎会凝结成冰?我小心翼翼地在冰上行走。突然——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声响,冰面瞬间裂开,身陷冰湖的我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抓冰面,然而,抓一块断一块,再抓一块又断一块……“救命啊——救命——呜呜呜……”“深更半夜,你喊啥喊?小、荡、妇!”
“呼”地一下,被子被一把揪掉!这才恍然明白,刚刚做了个噩梦,田野却误解了梦的内容。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脸表示他已喝醉。懒得跟醉汉计较,起身去拉被子,他更加怒不可遏,一把又把被子扯掉。“你干啥?”
他斜睨着我,轻佻地伸出手,狠狠地捏紧我的下巴。“干啥?欣赏我的太太呀!不可以吗?”“你别闹了,赶紧回你房间休息吧。”“这就是我房间!整个屋子全是我房间!别说屋子是我的,就是你——也是我的!”
一伸手,一使劲,整个人倒在他怀里,接着,那满是酒气的嘴巴就逼了过来,我努力闪躲着。“不许动我!”“啪!”一声脆响,我的脸已被掴得偏过去,转过来时脸上已一片火辣。“不许动你?到今天为止,你还是我田野的老婆不是吗?为啥不许动你?只有那个花花公子可以动吗?只有那个败家子可以动吗?他休想!他做梦!我绝对不会放手!绝对不会!”“刺儿!”睡衣被一把撕开!“你——你敢?”完全没经过大脑,完全出于本能,对着伸过来的手就挠!他痛得吼叫一声,两只手绕上我的脖颈并无意识地收紧,再收紧……
紧箍在脖颈的手终于松开。咳嗽,喘息。田野不信任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我的脖子,表情呈呆滞状。半晌才反应过来的他连忙去找纱布、碘酒和红药水,处理停当后在床沿上坐下来。他脸上的涨红早已不翼而飞,换上的是墙壁般的苍白。手指轻轻抚上我的额头,我立即痛楚地退缩,他嗓音沙哑。
“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逼你了,刚才那些混账话我统统收回来,我绝不勉强你做任何事儿,如果上天注定我们的缘分就这么浅,那么……你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