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题目从靳以的散文《到佛子岭去》驳来,过去初中语文课本里把它作为教材。位于皖西的佛子岭水库,是新中国第一个自行建造的水利工程,靳以先生讴歌了劳动者的建国热情,我也记住了佛子岭。一个花甲过去,佛子岭水库早已淡出人们视线,钟灵毓秀的她却景色依然迷人。今春,我重当背包族去游佛子岭,年龄不饶人,路上全靠自己打理真不轻松。
刚出六安火车站,就下起了大雨。我备着雨具倒也不怕,可冒雨寻餐馆、找去霍山长途汽车,还是麻烦。沿途每问路人,大家全热心指点。长途大巴里满车山民,唯我和先生是游客。车到终点,天色向晚,问司机打听旅馆,他也不多话。待乘客下完,师傅把车又开出好远,停在了一家旅游中心的门前。打开车门他轻轻说:“老人家走好。”雨意绵绵,人情暖暖。旅游中心不设住宿,下班时间已过,里面没几个人。听说有从上海专程来看佛子岭水库的游客,经理室出来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见我盯着墙上介绍水库历史的图片,就热情地搭起话来。他递上名片,原来是中心主任。主任说,现在游客少,“70后”以下的都不知道佛子岭水库。我忍不住插嘴:从前语文课里都有的。他颇有遇知音之感,马上自豪地答:那是写我们父辈的!他还要沏茶,我们婉拒了。后来,主任冒雨出去,开来景区观光车,亲自把我们送到水库对岸的佛子岭宾馆。又说,当年朱德、郭沫若等国家领导在此下榻。我要付车费,他不收,还关照宾馆值班经理:“上海来的两位老人家,价格优惠点”,“老人家”一语脱口而出,看来,尊老是这里的民风。
当晚出了个洋相。出门时求行装简便,各人只带一双鞋。淋过雨的鞋湿透了,我把两双湿鞋搁在门口墙角,不会有人偷吧。服务员带我们进房时说过,今晚客人就你俩。夜已深,雨还在下,鞋干不了,索性收它进来。打开门看:奇怪,少了一只鞋!偷鞋贼难道是独脚贼?我又气又急,没鞋,明天怎么办?两人都不知所措,我怏怏地收进三只剩鞋,决定找服务员去!黑魆魆的庭院树荫浓密,风吹叶片声响沙沙,蛮吓人的。我壮胆四向“侦察”,鬼影也不见。值班室亮着灯却没人,柜台的电话下压着各办公室号码,找谁呢?不管它,对照号码我一阵乱揿,终于有人接了。一会儿,来了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她也奇怪:“我们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事啊。”实在辨不出敌情,她带我出外查去。路灯下,忽见对面车库前,隐隐约约有影子在晃。我不敢走了,“阿姨你别怕,这是野狗。”她顿时恍然:“是狗叼走的,我找去”。说完径直奔向我们用晚饭的食堂。那路很长,我历来怕狗,哪还敢跟? 暗想:实在不行,明天就穿拖鞋上路吧。才一会,服务员拎着鞋子小跑回来,她边喘边笑:“果然在狗窝里。”我亦惊亦喜,再看那鞋已是面目全非:鞋帮被“贼”咬得犬牙差互,露出的白花花海绵衬里叫人恶心;难看倒还在其次,沾过野狗唾液,要染狂犬病的。我离鞋远远地说:这鞋不能穿了。“没事,没事。狗都是原主人搬家时没带走的,没有毛病。我老公的鞋也被咬过,还不照样穿?”她找了一块抹布,细细地擦着被咬的口子,又从里屋搬出取暖器,对着红外线灯管烘起鞋来。她说自己是后排宾馆的服务员,这里不归她管,接到电话马上赶过来的。我本来很生气,对管理服务似乎有许多话要说,看她为我忙碌,她对狗“贼”行径的无所谓,再和她聊天,原先的不快慢慢淡去。她三十出头的年纪,已是当年水库建设者的第三代后人。“好多人都搬到城里去了,可水库还在发电,这里总要人管的不是?”
次日,我用伤筋膏将狗牙痕密密覆盖,让先生将就穿着。“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雨后的佛子岭水库山色迷人,青翠的浅草令“马蹄”流连忘返,疑虑早云消雾散。我走过克拉玛依,路过大庆,看过葛洲坝,这些曾经为国立功的大油田、大水库,现在或许不再辉煌,它们与当年劳动者的丰功伟绩,国人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