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联谊会”的概念在社会上越来越多见,我们便也有了一个联谊会。每年初春时节,元宵前后,气候渐暖,我就会在邮件中收到一个信息:吴霜,咱们的联谊会活动又要开始了,请务必参加哦。每一次我都心情愉悦地读着信息,随即回复:是的,王渭大哥,一定参加。
王渭大哥过七十岁了,但他一点儿也不像个老人。他步履轻盈,眼睛明亮,思维敏捷,言语智慧,处处显示着旺盛精壮的生命力。他是这个联谊会的倡议者、领导和召集人。
今年的活动已经是第六届联谊了,联谊会有个特殊的名字:老文学艺术家后代联谊会。会员大多是年过半百的中年老年人,他们每个人都有令自己骄傲令世人尊敬的长辈。
他们父母的名字大都如雷贯耳。比如文学理论大家聂绀弩的外孙,诗人郭小川的女儿,作家骆宾基的女儿,文学家冯亦代的儿子,小说家刘绍棠的子女,军旅作家魏巍的儿媳,延安诗人阮章竞、王亚平的子女,还有冯雪峰的孙子,邓拓的儿子,李健吾之女,荒芜之女,舒群子女,凌子风子女,杨沫的儿子、孙子,还有老舍、马可、萧军、闻一多、姚雪垠、严文井、臧克家、张天翼、赵树理……这些我们至今经常在书本上讲座中听闻得到的充满光环的名字,他们的后代都名列我们的联谊会通讯录。
位于北京亚运村附近的中国现代文学馆三楼的一间大会议室,每年的聚会都是一道悦目的风景,来的人往往兴高采烈兴致勃勃,满脸是愉悦开心的笑容,就像是回到了一个和煦温暖的地方,满心都是久别归来的轻松如意。
王渭大哥的组织能力十分了得,这个联谊会是他提议组成的。那是六年以前,他和骆宾基之女张小新、冯亦代之子冯浩等几位老大哥大姐提议,组织起一个老文学艺术家后代聚会的形式。我还记得第一次在现代文学馆聚会时的情景,百十平米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大家都喜欢王渭大哥的倡议。世事沧桑,老一代文学艺术家都已过世,他们的后代如今也大都在中年以上,分散在偌大的北京城,平时少有联系,如果能在联谊会的感召下大家经常相聚相叙,的确是一件美事。从那天起,直到今天,我们的联谊会的成员互通往来,每年一大聚,平日也会小聚。
每一次聚会都有许多程序。曾经有过猜奖游戏,每个人来时都带一份礼物,样式多种多样,包装彩纸系上彩带,进门时便放在一张铺着亮丽桌布的长桌上,很快桌子就满了,礼物堆成小山,花花绿绿琳琅满目,老人们会在桌前拍照留个纪念。
聚会开始后,大家喜欢在放了花生瓜子水果巧克力糖的大长桌边围坐,然后开始气氛自由的叙谈,这种谈话的主题是多种多样的,谈父母,忆当年,看世界,还有不少人会讲自己在做什么,有何种成绩。王渭大哥是集邮专家,他每一次会赠送给每人一个当年的纪念封。他还嘱咐大伙把自己的地址写在上面,出门时把签满了名字的信封扔到邮筒里,至多两天你就会收到这封信,上面的邮戳记载了确切时间,留着它,将来就是你的财富。
聚会往往是新鲜信息的发布地,比如曾经用半辈子战斗在敌人隐蔽战线的中共情报三杰之一刘光典先生,他的儿子刘玉平对我们说,电视剧《潜伏》里面的不少情节是借鉴了他父亲的事迹拍摄的;比如郭小川的女儿郭小慧在聚会上告知大家,纪念他父亲的座谈会将会在何时进行,请大家参加。郭小川是我一直尊敬的诗人,他也是我父亲的朋友,“文革”结束前,他们曾共同在天津的团泊洼五七干校劳动过。纪念会那天,我赶去参加了。还在接待处买了一本郭小川诗集。
聚会上,王渭大哥、阮援朝大姐朗诵了他们父辈的作品,而杨宪益伯伯的外甥女赵衡大姐是个画家,只要一开会,她就拿出她的速写本开始画,画过许多人的动态,她画过我,连头上的卷毛都没放过。有时候大家要我唱歌,我便会唱一段当年妈妈唱红的评剧段子,这个场合很合适,因为在坐的人大都看到过我妈妈本人的演唱,都是她的粉丝。
最开心的当然是抽奖取礼物,除了礼物桌上的那一堆礼物每个人都有份以外,还有用我们交的会费买来的礼物。我抽到过一个二等奖,是一张一百五十元的公交卡。自觉中了彩,很是自得。抽到大件的人兴高采烈,曾经抽中一等奖,一台高级净水器的向延生大哥就很有成就感,他是上海音乐学院老院长向隅的儿子。
每次聚会后,大家都会期盼下一年的再聚。心中积攒着一个问号:明年的聚会又会有什么新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