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准备“不给力”

　　1916年初，协约国计划在法国索姆河地区发动进攻，彻底击溃侵占法国北部的德军。在最初的设想中，协约国打算投入法国3个集团军和英国2个集团军，没想到德军抢先于当年2月发动凡尔登战役，大量法军被抽调到凡尔登，无法兼顾索姆河战役。为此，协约国不得不修改计划，将原设想的突破正面由70千米缩至40千米，参战兵力由64个师减至39个，战役突击改为英军负责，法军只承担辅助任务。

　　据侦察，德军在索姆河一带构筑3条防线。第一防线纵深约1千米，包括3条堑壕及支撑点和混凝土掩蔽部。第二防线在第一防线后3-4千米，有2条堑壕和支撑点。第三防线位于第二防线后面3千米处。德军防御体系纵深约8千米，投入兵力为67个师，由贝洛指挥。

　　尽管英法军队在战前用3000多门火炮实施一周的炮火准备，摧毁德军第一道防线，却无法彻底摧毁纵深阵地。因此在战役发起首日（7月1日），排成密集队形的英法步兵遭到德军扫射，英军一天之内就伤亡6万人。此后，英法军队不顾一切地向前推进，德军依托工事坚决抵抗。战至8月底，英法军队以伤亡30万人的代价，才向前推进8千米，看起来他们似乎是强弩之末了。

　　海军为陆军“搞创新”

　　眼见好不容易实施的进攻战役要泡汤，英国远征军司令黑格心有不甘，他决心动用尚不成熟的“秘密武器”坦克，尝试突破德军防线。

　　说起坦克，早在1914年，英国陆军中校斯文顿就提出相关概念，却被陆军高官斥为“异端”，倒是时任海军大臣的丘吉尔对斯文顿的想法很是赞同，指示海军部协助斯文顿研制一种拥有坚甲利炮的“陆地巡洋舰”。1915年，英国海军工厂造出历史上首款坦克样车“小游民”，它外覆装甲，配备机枪，能通过0.3米高的障碍物。为了保密，英国海军把这种外观四四方方的新武器称为“水箱”（Tank），这一称呼后来变成这种“陆战之王”的正式名称。

　　“小游民”证明了坦克概念的可行性，英国人立即开发出更具实战价值的MK1坦克，它的外观改为菱形，两条履带绕过车体顶部，武器有速射炮和机枪两种。到1916年7月底，英国已造出49辆MK1坦克，正为索姆河战局头疼的黑格得知消息后大喜过望，立即要求尽快把“钢铁怪物”送到前线来。其实，MK1坦克的可靠性很低，坦克乘员培训还不到3个月，人车都处于“陌生状态”。英国首相阿斯奎斯劝说黑格不要过早暴露坦克的秘密，但黑格以辞职相要挟，最终获准使用坦克。

　　8月底，49辆MK1坦克运抵索姆河畔，一名英军士兵回忆：“停在路边的坦克都用帆布盖得严严实实，就像是一些大箱子，旁边还有哨兵值守。当被问及这是什么玩意时，哨兵只回答一个词‘水箱’，正好当时前线缺乏饮用水，所以我们就想当然地以为那是装水的箱子。”

　　一切准备停当后，黑格决心把全部坦克都投入到弗莱尔村战线上，那里的突击正面只有10千米，英军用这么多坦克实施进攻，肯定会起到强烈的震撼效果。但问题是MK1坦克的机械装置很不靠谱，当它们从集结地域向进攻出发地域转移途中，大量坦克陷入弹坑动弹不得，最后只有18辆参战。

　　“怪物”首秀，获得好评

　　9月15日，英军新一轮进攻开始了。为了达成突然性，英军只实施了半小时的炮火准备，然后坦克一马当先，冲在步兵的前头。德军战斗日志记载：“像发动汽车引擎的声音徐徐传来，呆在前沿阵地的一名德军上尉估计到英军要进攻了，命令部队进入阵地，严阵以待。突然，一名士兵高喊：‘上尉，你快看那是什么？’上尉不由得愣住了，只见一群从未见过的大家伙穿破晨雾，摇摇晃晃地向德军阵地碾压过来。还没等上尉反应过来，‘怪物’携带的枪炮就把敢于露头的德国士兵打倒，德军慌忙操枪还击，但子弹打到‘怪物’身上毫无效果。很快，‘怪物’碾平了德军阵地前的铁丝网，跨过壕沟，德军士兵吓得纷纷丢下武器，抱头就逃。”

　　尽管坦克突破了德军阵地，但它们接下来的表现并不像黑格期待的那么理想。参战的坦克一边行驶，一边出故障，坦克乘员不得不冒着纷飞的弹片，就地展开检修。由于首次参战，英军也不清楚该如何使用坦克，一名指挥官甚至把4辆坦克派去追击逃入树林的德军，MK1坦克本身视野就差，在枝杈密布的树林里就更难辨认方向，结果这些坦克都迷失了方向。

　　英国坦克车长们在战前接到的命令很笼统，仅给出进攻方向和目标，以及一句含糊的“和步兵一起进攻”。为了防止进攻计划落入德军之手，车长们还不能携带作战地图和书面命令参战，这就非常考验车长的记忆力了，他们完全靠自己的感觉向车内乘员下命令，加之前进的道路少有清晰准确的地标，不少坦克完全是漫无目的地乱开，直到撞上什么东西或者耗光燃料为止。

　　当然，也有找准方向并获得战果的坦克车组。战斗中，有7辆坦克杀到弗莱尔村，德国守军拼命还击，一名英国坦克炮手回忆：“德国机枪的弹着点非常密集，车体表面的装甲板被打得叮当乱响，甚至造成车内蒙皮崩落。”当德军发现手头的武器无法伤害这些坦克后，不得不狼狈撤离。不过，7辆英国坦克中只有3辆冲进村子，一直开到村口主路上的只有1辆，这辆坦克也成为本次进攻中前出最远的英军车辆。

　　这一天，英国以21个步兵师的兵力，在坦克的支援下，用5小时内向前推进了4-5千米，这个战果以往要耗费几千吨炮弹，牺牲几万人才能取得。英军部队未受多大伤亡就占领了德军放弃的掩体，缴获了德军丢弃的大量机枪和火炮。

　　战果不大，影响深远

　　坦克在战场上的初次露面远算不上完美，甚至可以说表现得一团糟，但这种全新武器给世界军界带来的震撼是毫无疑问的：对德军而言，这种可以无视工事障碍，还能喷吐火舌的“怪物”颇具震撼力，让德军官兵丧失坚守的信心。而对英军而言，这种突破利器无疑提升了自己的士气，他们甚至幻想：“（坦克）要是一直能突破德军的防线，咱们就不用再打那种该死的阵地战了。”另外，具体到这次战斗，虽然战果并不能算很大，但也还是小有成就。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过早地暴露秘密武器也带来一些消极的影响。丘吉尔报告说，黑格“用这样小的作战规模把这一巨大秘密暴露给敌人，这实在是一种不智”。英国战史学者利德尔·哈特也认为，在机械状况不佳，数量不够充分，以及缺乏合格驾驶员的情况下，黑格就过早使用坦克，“让敌人有了心理准备，其后果是延长战争的苦难和损失”。事实上，德国人很快在后来的战事中找到对付坦克的办法，并且自己开发出坦克，从这个意义上说，更富对抗性的机械化战争真正到来了。

　　宋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