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凉快下来,蚂蚁密密麻麻地爬在奶奶养的叫不出名字的花身上,泥土咸得像手心。姑姑从市区赶回到这座小小的村庄里,奶奶烧的菜就好像比平时多放了点盐。桌上没有烟,爸爸的酒杯里被倒满了茶。外头凉了下来,老人都出去遛弯,他们兄妹俩聊得起劲,姑姑开始高谈阔论,爷爷也打开话匣,他便渐渐安静了下来,聊起儿时,他话搭得很少,只是痴迷于揉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夜莺唱得越来越小声,月光却愈加皎洁。
我不知道沉默的原因,它们大多相似。让我想起之前读过一篇文章,叫做《人为何总在深夜崩溃》,在这一年中明月最为皎洁的时候,我的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感伤,只是突发奇想,觉得在这样的夜里,仿佛鸡蛋和石头都是一样的脆弱。
回去的路上,爸恢复了原来的健谈,我本着逗趣的想法问他当时是不是说不过姑姑。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是我让着她。她才四十岁,还是个孩子呢。我不和小朋友计较。”
夜莺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眼前是车水马龙,爸爸讲着儿时闯下的祸,他说得像个好玩儿的笑话。在他的故事里,自己好像总是个不太聪明的样子。我也弄不清楚,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经历的是他所经历的,而他又有资格选择用怎样的形式讲给我听,荒诞的玩笑或是人物传记。
天空颜色越来越深,敏感的人一不小心窥进了黑夜的眸子里,便容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也总有人知道天黑得很深,便在夜里放烟花。月亮那样圆的时候,人总是停不下打量那些遥远的日子,也总是会明白些什么以前不懂的事。我好像懂了一些。我问了我爸一些问题,有的关于以前,有的关于以后,他有时说不知道。接着他闯了个红灯,被交警扣了六分,但这次他没破口大骂,没有多说什么。我猜他也应该是懂了一些什么吧。
我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东西飘在月光里,可能是被那朵蚂蚁咬碎的花,在晚风里重新生长,送来关怀。一两颗星点头说知道,对着年年月月。这些年年月月,有的人懂了,说了出来;有的人不懂装懂;还有的人懂了一些,不愿意再去打扰那些岁月,就当作自己不懂吧。在我所知道的事里,存放着每一个名字。
最后,月亮,祝你晚安。
朱家角中学高二(12)班 沈燕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