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恭之态,我们久违了。有人把它说成“迂腐”,有人把它说成“无能之相”。在培养“斗士”的年代里,它只能受到冷落。
可是,也有人坚守谦恭礼仪,使他在这个社会上行走,陌生之门一个又一个为他开启,让他不断看到生活的精彩,他所面对的世界为之不断延伸。
晓平兄爱书法,迷篆刻,喜交同好。一次上四川翠屏山,入千佛寺时,见一屋门外挂书法家协会牌子,极想进去攀谈,却又不宜冒昧而入,知道川山文脉深厚。这时,不远处一排碑刻吸引了他。这可以作为请教书法家的缘由。于是,花了近一小时,研读了碑文,疑惑之处记于心里。推门问好,以恭敬的谦意,以求教的口吻,询问读碑诘疑。书法家见其真诚谦虚,便倾尽而谈。谈毕,还引见千佛寺主持,主持也欣然接纳,与其谈书论佛,临别以两尊开光的麒麟相赠。下山回城,那位担任该地书法家协会秘书长的驻会书法家,邀晓平兄入其工作室夜谈。
还是在四川,晓平去真武山参观道观建筑群,这建筑群同时也是一座博物馆。见寺内有一篆刻工作室,谓“爱莲书屋”,一位白发长者,正篆刻着印章边款,边与一年轻人交谈。晓平心喜,又见印中高人。于是,他站立不远处,看老人手上功夫,听老人刻技精语,达半小时之久。直至老少谈完,老人目光转向他,晓平才欠身请问。晓平的静立侧听,让老人感到了他的谦谦诚意。入座后,老人便从篆刻技法到名刻风格,与晓平相聊甚欢。果然,这是位深藏高山的文化圣者,早年研秦史,后攻篆刻,学齐白石刻艺,现为博物馆研究员,已84岁高龄。屋内悬有白石老人儿子写的匾,赞其有齐派传承。一年后,晓平带西湖龙井茶再次千里进山拜见老人。正值老人午休,晓平在外坐等半小时,待老人醒后入其内室问安。老人收礼后,让晓平挑一所藏茶壶赠予,晓平慎选一小壶致谢。拿在手上把玩,见壶面有两行小字:“山中一杯水,可清天地心。”顿时欣喜不已。
回来后,晓平见我说:心存虔敬待人,得到的回报,往往出乎意料。不仅得到人的情意和信任,还可领略生活意趣。
这是他的与人感知。如果,当今世人都坚守,请教于人,应谦卑在先;期望相交,应恭敬始终。那么,便不会急于求成,急不可耐,企求一刻成交,一面成事。
他是我二十多年的朋友,相交越深,越觉得他处世颇具虚怀古风。何以如此?他说,边生活、边学习、边思考。他曾有一言书我:思想着是人生永不枯竭的快乐源泉。他的学与思,已经渗透于生活日常,影响着他的举手投足、神色目光,让人欣赏他的气质。有一次,几位朋友与他共逛LV专卖店。进门,他就被服务员小姐领走介绍商品,把我们一行晾在一边。我打趣:你的谦谦君子之态,在LV的灯光下,显得诱人啊。
谦恭而温良,不仅是一种处世哲学,在正常的社会环境中,也是一种处世方法。凡受中国文化影响的地方和国度,我们都能感受与人相处的谦恭之举。那种狂、鲁、傲、压的言行,实在是一种无知的横冲直撞,丢了气度、失了礼仪,却并非有效。
行走于世,不知高人在前,不懂人性之念,以己愿为标准与人,世界便会向他关闭所有门窗,随他穷凶张狂。
一个社会,焦虑在心、暴躁于形的人不断入市,扰乱了正常的行为秩序,这个社会就该安静地作点反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