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被窝里写文章,这时候正在南京,外面据说下着雨。已经两天没有出门了。
在冬天的南京,她龟缩在租来的位于朝天宫的单身公寓,看一本名叫《孤独的池塘》的随笔。她喜欢的法国已逝女作家写的。法国女作家年少成名,然后度过了传奇般的轰烈一生,最后寂寞中老去。
和书的写作者一般,一直以来,她都过着辗转漂泊的生活;而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
在南京的冬天遥想她曾经度过的十年北京生活,有一种和法国女作家笔尖的相近迷乱之感。那是从来没有远离的情事,玫瑰,还有纠结于故事开始和结尾时分的最后一滴葡萄酒,微笑和眼泪组成的。
或许有过青春昂扬的曾经,现在就可以问心无愧地安然平静。躲在南京的一套朝南的小屋,写下一些并不苍白的言语。
白天的时候,某些下午,她和法国女作家文章里写到的一类人一样,经常出没于各种咖啡馆。和大街上那些世俗的表情比起来,她更喜欢呆在这里的人。在咖啡馆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既是她认识已久的朋友,又是陌生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和故事惹她猜想。她对自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这辈子,她拖着散漫的步子,忠于自己的内心,从一个目标走向另一个目标,从一段激情走到另一段激情。总是会碰壁,不可能事事尽如她意。当然也有很多甜头可以品尝。经常这里摔一跤,那里跌一跟头。身上弄得伤痕累累。但奇怪的是也不觉得疼,伤疤好了,只有那些印记提醒她:不要神气,你曾经如此倒霉。
时常玩世不恭,但更多的是义无反顾,像一只老海鸥,围绕着永远的船帆,孜孜不倦地拍打翅膀。从未厌倦追逐。
当她回到南京,犹如一个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不再想追逐什么,没有任何实际的目标。
每天吃最简单的饭菜已是很好,在小屋里呆得头晕的时候,她出门在附近的鸡汤面馆吃一碗鸡肝泡饭,加一两黑木耳,一两鸡血,一两鸡爪,喝着鸡汤,吃到几根不用额外加钱的嫩嫩小青菜,心里就很满足。似乎此生无怨,再无遗憾。
隔着窗玻璃看出去,有点雾有点水汽,是下着小雨的初冬,今天早晨,她还躺在被窝里,没有吃东西,就写出了一篇文章,于是,突然很幸福,原来文字本身也是温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