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地铁二号线从蒙特帕斯站出来,准备去蒙索里公园坐坐,看会儿书,它是巴黎的几大公园之一 。
没走几步,听见有人用法语在叫,回头一看,贴着我身后的是一个男孩子,金黄头发,长得高高,散在一边站着的是三个褐色头发的女孩,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男少年看见我回头,就没事似的转过身,三个女孩也嘻嘻笑着跟了转身,那个发出叫声的是个男人,应当是法国人,长相很有力量,如果穿上警察衣服,一定十分符合,他用手指指我的包,我明白了,他们是要偷我包里的东西。这四个都是小偷,成群结队。其实我包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本子一本书,但包是COACH的,我是知道不需要“招摇”的,随随便便背一个就是,但我天生不喜欢邋里邋遢讨饭相。包被拉开了一小半,我火冒三丈!
我朝男小偷走去,我想揍他。我在地铁上看见过法国人教训小偷,一个女孩子小偷,漂漂亮亮,一只手已经拉开了一个意大利人的包,一个法国人挤过去“啪”地猛击她手臂,抓起了手就往横里甩出,果断得帅极,那漂漂亮亮的小偷无耻地问:“你打我干什么?”正好到站,法国男人拖起漂亮小偷,一把就推出了车厢,说着:“你滚出去!滚!”
小偷在站台上踉踉跄跄地还笑,那无耻相让你觉得只要当小偷就不会再要脸,人也不成为人了,任何漂亮全成狗屎!几个同伙不知从哪个门也下去了,聚拢在一起,无耻地笑。
法国男人撇撇头,那意思就像说,对小偷除了揍他一顿,你难道还能摆事实讲道理,苦口婆心,你吃了有空!
所以现在轮到我帅了!我虽然平时不练手劲,但是轮到该上场的时候,我是不会老对自己说:“沉住气!沉住气!”只写评论不创作的。我在我的大学门口,那时我是副教授,看见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女青年,我冲上去就给那个先动手的男人一拳,然后是他们一起打我,原来他们是兄弟俩。打着打着,只听见有人说:“小梅,你打你的,这边有我!”我听出是我的老师陈伯通教授,教外国文学的,已经快六十岁了。后来警察来了,把两个男人带走。警察对我和陈老师说:“你们两位老师去上课吧,这里没事了!”
谁说大学教授不可打架,只能谈兵。我偶尔打了又怎么样?打了也许就“这里没事了”。
我现在又准备打一次。我打算先拉开包让他偷,用学会的法国话夹带英语对他说:“请你偷,如果你不想找死!”“这个本子你要吗,很漂亮,这本书也很好看,是法国小说,写一个小孩,对学校上课没兴趣,但是喜欢动手做东西,创造东西,而不是偷东西!”我估计他会逃跑,或者会骂我,如果骂我,我就掀起右腿,空中一个弧旋,猛踢他的胸口,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叫,不过不要口吐鲜血,口吐鲜血恐怕会有麻烦。
我火气这么大,因为两年前在巴黎也被偷过。我想打小偷,因为我从小就被偷过。可是从来不知道小偷在哪儿,小偷是看不见的人,但是他又到处都有,可是今天被我看见了,谢谢那个法国男人的叫喊。
两年前我在巴黎过圣诞节过新年,从戴高乐机场出来,女儿就警告我身上千万不要带很多现钱,可是我自以为是,心想我的钱放在大衣里面的贴身口袋,而且还有扣子,怎么偷,除非抢!
结果,那一天下午,当我从一个1862年的咖啡馆喝完咖啡吃了杏仁饼出来,又去圣日耳曼大街的教堂看了看,走进地铁准备购买下一周的地铁票时,发现钱已被全偷。总共是一千欧元,两千三百元人民币。请问,我把人民币也放在口袋里做什么?典型白痴。钱是放在皮夹子里的,我伸进口袋一触到皮夹子时,就觉得不对,皮夹的边有些翘起。小偷没有拿出皮夹,就把钱全部拿走。是真功夫。是两张500元的大票面欧元。在法国生活,两张500元可以买多少东西!一根最好的手工长棍,一块二,一块三;一瓶2立升的依云矿泉水五毛三;日常喝的葡萄酒,四块,五块,喝到七八块一瓶已经相当不错;一块很好的奶酪也只要一块五、两块;喝杯咖啡,两三块。从此以后,我只要看见欧元的纸币就想起我的那两张大票面被狗日的偷了!
现在要说说我是怎么打那个小偷的。我告诉你,还没有等我走到他面前,他已经跑了,三个女小偷也跟着跑了。我想好的那几句法语完全没有用上,可惜了。
如果真的打,我的那个弧旋一脚击中他胸口,也只是我的构思。哪有那功夫,偷要有功夫,打也要功夫的,都要练。和小偷没有道理可讲,他们是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