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这个专栏也是这样——黎明前那最墨黑墨黑的黑暗,莫过于构思论题和论点的一刹那,搞定了这1%的灵感,如我等职业鬻文人,后面那99%的篇幅写起来简直走笔如飞。又到写稿时,遍览数周大小新闻,每一份报纸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众里寻他千百度,愿写且又可写的,偏偏欠奉。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万般无奈,只好转而求助周围。“写这个好不好?”“观点陈腐,酸气十足!”“写那个好不好?”“当新闻是可以,写评论未免牵强!”“那要不写写×××与×××的分分合合?”“庸俗至极,立意太低!”那两个小时,可以说是我最接近哲学本源的时刻——徘徊在自我否定与自我觉醒之间。
忽然想到,近来参加的颇多的文艺研讨会,情境也是类似,到会的专家把脉不精,速度倒是奇快,争相着要发表见解,只能见方的说不够圆,见圆的又嫌弃不够方。文艺批评经常这么应付:“这个戏还不够给力!”“这篇文字味道还差那么一点雅的气质!”“太现实了”“太抽象了”“总之,你再想想吧……”自顶至踵看不惯,从头到尾也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浇了创作者一头雾水。
其实,像这样的满腔热血、一地鸡毛的“不立君”还是很多的,不仅仅在文化批评界,在日常生活中,网络上,到处可见——“生活太苦”、“压力太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好像《天龙八部》里的包不同,不管什么事情,先摇头再说,凭着一股子盲目的火辣辣的原动力,你批我评,说完就算做完。
因为“只破不立”的人太多,故此,格外看重愿意“推陈出新”的那种诚恳:“把中心思想再扭转一次或许更好”;“写作支线太多,不如按部就班,先夺下弹丸之地再论其他”;“预算控制在如今的一半左右比较合适”;“提高稿酬一事,细化成四个稿酬等级,或许更能真正让写作者受益”。这些具体而微的建议,比起泛泛而谈的意见,可能更弥足珍贵。
我想,我们无论是诉诸纸张,还是宣之于口,大抵上,也应该遵循此类规则吧——说人不好,如果不能助人更好,那还有什么说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