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上等晴天,不容虚度。呼朋唤友,远征去相熟的苏州农家吃东西,顺便,亦看一眼苏州博物馆。俗事雅事,一举做尽。
苏博俨然已是古城必到一游之所,贝氏手笔,想来应是好的。可惜,看见的,却尽是牵强。不是贝氏功力枯竭,而是硬伤致命伤大大一枚,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粉墙留白,那些曲径婉转,那些虚空淡静,贝氏的一切企图,一一湮灭在汹涌人潮里。用心良苦的一幅山水中庭,挤满滑雪衫游客,人挨人地,集体喧哗剥橘子。真真三百年的斯文,尽尽扫地。
是十分袖珍的博物馆,文征明的字画,堂堂排开,气概天下一品。吴门锦绣,繁华无极,偏又苍秀淡静,虚怀若谷。明末巅峰,此后便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文人情怀了。身旁台湾女友,笑笑讲,别痴了,好东西么,都在台北故宫了,这里的,都是地下挖出来的。
有意思的是,苏博出口处,弯弯转转,竟设在隔壁毫不相干的宅子,那所宅子亦鼎鼎大名,太平天国忠王府。左脚出,右脚进,老牌土豪,倒也真是让人哑口无言。苏博这一设计,亦算得是很有水平的行为艺术了。
辗转农家吃饭饭,等着主人家摆席,立在院落里,跟老婆婆闲话。看见大包玉米粒金黄灿烂的,便问,那要怎么煮来吃?老婆婆很铿锵地答,给哈吃。讲了三遍,才听懂,给蟹吃的。
农家的白丝鱼,大大条,一点不讲究,浑浑铺在小盘子里,简直局促得挤都挤不下。银秀明媚的白丝鱼,从千金娟小姐,沦落成了走地俏村姑,却是极好味。红烧肉香糯肥满,老玉米甘美浑厚,碟碟都是人间美味。自家喂大的螃蟹,轰隆隆一大盆。今年吃蟹吃出新感慨了。吃到的蟹,要么膏肥黄满,肉却粗疏无香;要么肉极细密鲜甜,膏黄却平平。至今还没吃到一枚完美的。这是何故呢?估计是天问。这一家的蟹,肉肉极细甜,膏黄欠腴美,吃完,满腹的惆怅。
之二,家门口有间名声嘹亮的商学院,轻寒的早晨,被抓去商学院见人。
懒散惯了的人,进商学院,真是迎头都是惊涛骇浪。刚好是下课时间,校园里,站满一园子的人之精华,人人气宇轩昂。我这种俗人,看一眼,无非觉得人多头晕而已。而随行友人,却满面亢奋笑意,激动附耳低语,darling,这些都是,我的潜在客户。本来我还能以平常心,看一眼广大的人之精华,伊这么一讲,弄得我,百般害羞,不好意思再看了。友人再接再厉,darling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天天正能量,免费加油。我扭捏半天,跟伊讲,让我回家慢慢想一想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