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顿时黑烟腾空 

　　船队旌旗猎猎，杀气腾腾，犁波耘浪，绵延二里。船队过了张斌桥，就看见了前面的那顶盛垫桥了。 

　　盛垫桥上，只周祥千一人伫然挺立，眼看着官军船只过了张斌桥，直往这边来了，那长龙逶迤的船队阵势，仍然让周祥千甚是震骇；但是眼下，除了决一死战，没有他途！ 

　　船只越来越近，第一条船上的官兵眉目，已经历历在目！一个顶戴花翎的官爷，已经与周祥千眼光直视交接；周祥千心中一动：此人莫不就是县令段光清？那船上的官爷，也被桥顶上秀才的大胆逼视，弄得起了疑惑。 

　　此时行船已到桥前百步！ 

　　忽然一声唿哨，只见桥畔一张竹筏嗖地直插往桥洞口去！就在兵船迫近桥洞的咫尺之际，桥上突然又冒出许多人来，那竹筏刚刚被那船工用竹篙奋力撑持住，横亘于桥洞口！这时桥上周祥千一声断喝：“起！”那船工却已经“扑通”跳入水中。 

　　眼看着几步之外的如此一幕，官兵正目瞪口呆，只听得桥上众人齐声一吼，一起发力，那横亘在桥洞前的长筏，竟生生被从水中侧身提起，横挂着拦住了桥洞！周祥千情急之中，也扑将过去，帮忙拉索！那兵船收煞不及，轰隆一声，径直撞在竹筏之上，船上顿时人仰马翻，好些跌下河去，船只瞬间打横过来，抵住了竹筏。桥身猛然震动，适才众人还拼死紧紧攥住的竹索粗绳，还是纷纷弹出手去，有的还竟然如鞭子般抽裹着，将一个乡民捎带着翻出桥栏，贴着那船，扑通掉下河去。 

　　周祥千的手被那震弹脱手的竹索割得鲜血淋漓。没有想到，这日的第一次见血，竟是自己。檑木石块这时已拼了命地从桥上砸将下去！那檑木轰隆砸中船身，眼看着檑木一蹦之间撞了那官爷一下，只见官爷呆了一呆，再踉跄两步，随后口中吐出殷红的鲜血，跌倒船上。又见他爬了几下，像是要去捞那漂在河里的官帽，接着就再不动了。这一切看着竟如儿戏，不像是真……正当周祥千看呆了的时候，那船已经被掷下的火把击中，涂了桐油的篾篷虽已收拢，却还是先烧起来，然后那被砸破的船身起火，顿时黑烟腾空！船上人员非死即伤，大多落水！ 

　　这个时候，周祥千已经忘了摇旗传令，埋伏在岸边草树丛中的乡民也早已不管不顾，火铳与自制的箭弩朝着河中船只，一通乱放乱射，船上官兵惊慌失措中，多有人员中招掉下河里。 

　　跟在后面的第二条船、第三条船一看不好，那些船工当即停船转向，可是却也接连着了火。原来张潮青刻意借着河宽，避免近身搏杀，先用火铳与箭弩打乱官军阵脚；而此战又是火攻最好，火攻却又须近战。这时，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快速穿弋的乌篷小船，横泾村的办法，是在竹篙头上扎住浸透了火油桐油的布团，火石点着后近前扎在兵船的船帮上；而周韩村的办法，是将浸了桐油的柴禾草把，点着了扔上它兵船去，那兵船本来坐得挤，突然几团火在人群中烧起，兵丁四下跳散，后面有条船竟因此侧翻，兵员全部落水。 

　　一应官军，压根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遭遇埋伏，完全措手不及，当下阵脚大乱。刹那间，河面上已经是黑烟翻滚，大火燃起，船只左冲右撞，横七竖八，完全乱套！ 

　　正因为完全没有防备，官军又只带了腰刀长矛，箭弩火枪与盾牌都没带着，此时在河中船上，面对突如其来的恶狼小船和凶狠火攻，一筹莫展。还好毕竟是官军，醒过神来以后，赶紧令船只朝那些小船撞去，焉知那些船工本来是被威逼出船，此时只顾转头逃离，不少兵勇竟因此被甩下河去。一时间，河面上的船只横七竖八，互相冲撞，挤作一团。不过掀起的河浪，也令乡民的放火船晃荡起伏，兵勇再以长枪乱戳，不让小船靠近，那些点着火的竹篙只能隔空投扎，大多掉入河中，火把也多为官兵的刀枪拨落。一时间，竟是满河燃火冒烟，天都像被烧着了！ 

　　突然北面传来轰隆一声响，恰似闷雷；周祥千一惊，随即晓得阿贵那边已经动手。 

　　此时的乡民，哪里还有什么号令可言。黑烟火光中，看见许多落水的官兵扑腾着挣扎到岸，两岸的乡民便尽数从草树丛中呐喊着杀出。那些散落着爬上岸来的落汤鸡样的官兵，本已没有还手之力，又怎奈乡民的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