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收容所》是一部简单的电影,情节简单,人物关系也不复杂,三言两语,你就可以了解故事大概。不过,在某种程度上,它又是一部复杂的电影,因为它直抵人物意识深处,混沌、模糊、矛盾、纠缠,记忆时断时续,痛苦若隐若现,那里是一片无法言说的领地。
这部电影根据导演德斯汀·克里顿亲身经历改编,大学毕业,他应聘在一家收容所工作,他说:“我怀揣着可以帮助别人的远大志向投身到这份工作中去,却很快意识到这比我预期的要复杂得多。”其间,德斯汀·克里顿一定看到过不少问题少年,在他们心中,没有太阳,没有雨露,只有黑暗的记忆,就像电影中的马库斯、贾登。马库斯暴躁、内向,有暴力倾向,他用“说唱”形式唱出了他早年的不幸;贾登孤傲、冷漠,在她用画画形式讲述“章鱼和鲨鱼”的童话隐喻她遭父亲性侵的事实后,令我们对她产生同情。
可以肯定,大凡《少年收容所》这类电影,一定有一些问题少年需要收养、教育;也一定有一些辅导员、看护者给问题少年指导、帮助;这中间一定发生了许许多多故事,比如问题少年惹祸、反抗,闹出种种事端,而辅导员、看护者纾解、疏通,给予温暖、温情和爱,最终,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德斯汀·克里顿脱离不了这个路数。不是吗?马库斯、贾登打人、自杀、逃跑,屡屡肇事;辅导员格蕾丝、梅森、纳特,打不还手,苦口婆心,做游戏、送生日蛋糕,悉心照料……假如《少年收容所》沿着这路数走下去,一直走到大团圆的结局,也会是一部好作品,谁不会为这样的故事动容呢?但是,实在令人惊讶的是,导演德斯汀·克里顿到最后部分,把电影引向了辅导员格蕾丝自身,格蕾丝内心也有一个秘密,也有一个心结,在和问题少年的交集中,我们发现格蕾丝自己也有一个新身份,这个新身份和问题少年渐渐重合在一起……假如格蕾丝是一个问题少年的拯救者,我们当然要投去崇敬之情,偏偏到后来,她和所有问题少年一样,也曾是一个问题少年而且至今还在接受心理治疗,她自己也成了一个需要被拯救的人,也需要重生。这是多么了不起的转折!
扮演格蕾丝的是布丽·拉尔森,虽然演过一些角色,但还是一位新人,在各种电影评奖中,她凭借格蕾丝获最佳新人奖、最佳女演员奖或提名。在电影前半部分,她还是问题少年端庄的大姐、贴心的指导者、严格的看护者,虽然我们隐隐约约感到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比如,有时也会爆粗口;有一个入狱的爸爸;脚上有自残的刀痕;在和医生谈起有过怀孕时,支支吾吾,欲说还休。但后来,曾经虐待她被她送进监狱的父亲马上要出狱,马库斯自杀,和她有过相同遭遇的贾登被她父亲领回去,当这所有的事情压向她,让她受不了,让她拒绝男友的求爱,让她发疯地骑车寻找贾登,让她崩溃……我们看到的是另一个格蕾丝。当然,还有最后一个格蕾丝,在心理医生面前孱弱的样子,在男友胸前偎依甜蜜的样子,在超声波前看肚子里婴儿母性的样子,原来,她就是一个需要保护、需要走出阴影、需要获取幸福的孩子。布丽·拉尔森让格蕾丝前后有了一个对比,这对比是电影最精彩之处。
《少年收容所》题材沉重,却不乏温暖,电影开头,几个辅导员聊着天,突然铃声大作,一个问题少年奔跑着往外逃窜,辅导员赶紧去追赶;电影末尾,几个辅导员依然在聊天,铃声又骤响,问题少年又往外奔逃,辅导员再追,不过,问题少年逃着逃着,又折返回来,原来他开起了玩笑。这是一个美妙的结尾,无怪乎《纽约每日新闻》这样说:“《少年收容所》包含着2013年所有电影人最令人动容的结尾镜头。这部简短但能引起共鸣的影片会在你心头萦绕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