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去一个风景宜人的小城,小城富庶,民风淳厚,海鲜很是肥美。于是忍不住发微信给女儿,说等她回国,全家一起来小城度假。
在小城住了三四晚,尽兴而归时,汽车沿着附近的海岸线开一段路,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而后,每行驶两公里左右,就有不同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这才知小城周边接连四家化工厂。每个工厂排出“自己的气味”。
一路走,缠绕在心的并非后怕,而是莫名的悲哀:空气里的毒,海鲜里的不洁,我们暂住客叹息着,抱憾离去便是了。而常年居住在小城的孩子和老人如何承受?世代生活在故土的青山绿水中,有一天赖以生存的空气受伤飘散,美好的大自然在工业化的渐变中枯萎,不赶紧治理还了得?
今年初,萦袅回上海,承诺去度假的小城断然不能去。要找个有魅力、有新鲜感的地方容易,但要冬季暖和、产海鲜的,路途便捷,舒适,一家人穿轻软的衣服吹着清澈的风,心无旁骛,又心满意足的度假胜地,其实不容易。想来想去,去台北,那里有藏着无数好东西的博物馆,过一年半载更换一批展品,能亲眼目睹古人传下的宝贝,把珍品细细欣赏,记在心间,浮想联翩,总是快活的。
没想到,台北遭遇寒流,一路与风雨相伴,湿寒甚于上海。行李箱里的色彩艳艳的春装挂成一排,成了衣柜里的风景。
从九份到宜兰的途中,起初一家人都在瞌睡。外出旅行,不在自己烂熟于心的窝一般的床上,总是易惊醒, 夜里睡得少,又在雨天,困乏难免。突然雨停了,天色灰的,海水也是灰的,但灰得好看,浪非常白,色彩淡淡的,白寥寥的,透出忧郁的伤感,好像是海底的颜色。
一家人被雨雾迷蒙宝岛迷住了,一切如此纯净,海水映着天空,天空倒映着海浪,有延绵不绝的风韵。下车细看,岸边的幼树呈现青色的小芽,季节一到,春天在不远探望呢。
最开心的是重游台北故宫博物馆,早晨进去,出门已下午六点了。出来的时候,累得走不得路,就在三希堂用餐。
台湾的小吃,如淡水镇有名的“阿给”,也就是将油豆腐的中间挖空,填充炒过的冬粉,浸泡过卤汁,以鱼浆封口,加以蒸熟,淋上甜辣酱,还有铁蛋、葱饼、奶冻、菠萝羊角、牛舌饼、凤梨酥,都透出一种乡野之美,不错,用台北人的口吻是:好好吃呀。但是达不到老饕级别,论吃精致的挑战味觉的美食,还是在香港。
台北的雨水旺,植被昆虫活跃,一次在饭店吃九孔鲍鱼,店家赠送小糕,用红纸包得喜庆,拆开后发现爬满蚂蚁。
在博物馆买纪念品,我淘到一盒滚珠,装有24颗银色的滚珠,底盘是朴实的,印着宋人的冬日婴戏图,平淡天真的男童女童,小猫和花卉率性的姿态,花卉人物间有24个小孔,轻轻摇动,24颗滚珠来来往往,跌跌撞撞,眼看要落定了,碰到另一个,又走。让24颗滚珠找到自己的位置,我整整花了1小时,好久没有至深地做一件“无谓”的事情了。
太快捷的生活不是鲜活的,带来的是内心的急躁和干枯。
和台北的朋友聚会,我拿出这一盒滚珠,居然人人喜欢,一个接一个滚珠。那些朋友语言有些雅洁,和我们有点隔,说话绝不惊艳,笑点也较低,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心里却还住着一个纯真的小王子或者小公主,我想,也许这是我看见的台北人文景观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