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明

　　20.简直惊呆了

　　从码头回来，承德直接到厂里，现在是按时归还贷款的关键时期，他几乎每天都与天敏商议，用倒计时办法规划每一步进展。这两个月，默涵真是得力，现在他在内地的销售渠道已经打开，而且，他使用各种办法开展业务攻关。他对那些总经销有两种经营办法，对那些实力不够的客户，他采用代销办法，对有实力的客户，他则采用经销办法，货到客户就要付清全部货款。当然，他给后者的让利力度更大些。

　　根据他们精心测算，如果一切都顺顺利利，他们现在的缺口已经不到一万银两。这一万银两缺口咋办？默涵给出了办法。他建议采用客户预付货款办法，让客户在没有收到货物前就把款项付给他们，当然，他们给客户的优惠比之经销又让利两成。

　　承德和天敏都觉得此方案可行，虽然这样一来赚头会少许多，但是只要能挺过这次难关，以后有他们赚钱的时候。为了及时回笼货款，他们决定，这两个月暂时停止代销，所有发出的货，货款必须到位。

　　接到东洋火柴公司松井请柬，天敏吃惊不小，他没有想到他欧洲留学时的同学松井现在也在上海，而且在他竞争对手的东洋火柴公司担任技术总监。松井是日本人，留学时，他们的关系一般。现在松井请自己吃饭，去还是不去，他有些犹豫。

　　天敏不敢隐瞒这件事，把请柬给承德看了。承德说，侬还是去吧，至少阿拉也可以了解些他们的信息。于是天敏就应邀出席了。

　　松井这次设宴特别隆重，他把约请的地方放在一家高档日本料理店。

　　那天，松井端端正正穿着做工精美的和服，早就在榻榻米上坐下了，见天敏进屋，松井赶紧起来向天敏作揖鞠躬：“天敏君，感谢老同学的光临，能够在贵国上海见到您，我感到特别荣幸！”松井说一句鞠一个躬，脸上笑容可掬。“幸会幸会，能够在这里遇上老同学，真是万幸。”见松井不断鞠躬，天敏只好一遍遍回礼。两人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甫坐定，松井手一挥打了个响咯，马上进来两名身着和服的日本女子，她俩跪在桌前，轻轻地在俩人案几前分别摆上两个精致的食盘，食盘里是日本料理和一瓶酒。两日本女子一边一个，在天敏和松井边跪着，为他俩斟酒。“来来，天敏君，这是日本清酒，尝尝怎么样？”松井摊着手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松井君客气了，您也请！”天敏还之以礼。两人把酒杯轻轻一碰，天敏抿了一口酒。

　　“请，请用菜，不知道天敏君能否习惯日本料理？冒昧了。”松井满脸堆笑，身子向前鞠了一下，他厚厚眼镜片后的目光盯着天敏。天敏夹了一片生鱼片，沾点酱尝了一口，一股腥味马上直冲鼻腔，他感到有些恶心。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把生鱼片咽了下去。

　　松井显然看到天敏皱眉，于是“嘿嘿”干笑了两声，说：“对不起！天敏君可能不习惯，不过您再吃几口就习惯了。”他又鞠了一下躬。天敏只好笑笑，他觉得日本人的礼节实在过分繁琐了。

　　两人喝着清酒，述说了在欧洲留学的一些轶事。不过天敏心里清楚，松井君叫他来，不会光为了叙旧，他耐心等着，看看松井君要对他说什么。

　　果然，几巡酒下来，松井就进入正题。松井对天敏说：“天敏君，现在我也不想瞒你老同学，据我所知，贵厂两个月后肯定还不上那笔贷款，如果这样，你们申甬火柴厂就要归入东洋火柴公司麾下，这件事天敏君可想过没有，以后到哪里高就？”松井说这番话时，没有了刚才的谦和，语气上有些咄咄逼人。

　　天敏大吃一惊，马上反问：“老同学您是否太自信了，据我了解，我们申甬火柴厂是向英国银行贷款的，就是还不出贷款，这个工厂怎么会到你们东洋火柴公司麾下？”

　　“哈哈哈！”松井得意地笑了，那张过于扁平的方脸上肌肉都跳动了，他眨巴着玻璃镜片后面的小眼睛，非常自负地说：“天敏君真是老实人，我告诉你吧，你们的那笔贷款的处理权早就归到我东洋汇株式会社名下，为此，我们给英吉利银行一万大洋。”

　　有这样的事？天敏简直惊呆了。他马上说不可能。松井笑着摇着头，他说天敏君你呀实在太书生气，你想想，英国人平白无故多赚一万大洋，这样的事有什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