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由喜转悲大拐弯
官司打赢了,沈夫子舒舒畅畅地哈出一口气,庭审过程中,他一直坐在旁听席上静听,案子审完了,健步走出法庭,下台阶时,沈继先跨前一步扶着伯父,夫子含笑点头,竖起拇指盛赞堂侄。老杨夫妇和大珠三步并着两步,来到沈夫子面前:“先生,这场官司赢了,全靠您老人家大力帮助。”
沈夫子说:“一人之力有限,正义力量无穷,这就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陈根娣对沈继先说:“沈律师,我杨家得好好谢谢你才是……”“不用,不用……”沈继先谦恭地摆手说。“一声‘谢谢’足够了,我已事先讲明,免费辩护。”沈夫子说。
陈招娣原本“细手细脚细腰身”,如今已经大腹便便,远远看去活像澳洲的大袋鼠,近几个月,没随丈夫出车,养尊处优,专心致志地缝纫婴儿服,内内外外做了好几套,因行动不便,未去法庭,忐忐忑忑地在家听候消息。甘打雷乐不可支,回到家,将法庭上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夫妻俩高兴得合不拢嘴……甘打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孩玩具——拨浪鼓,对着妻子肚皮,“啪咙啪咙”地摇个不停,这是他从法院出来,途中见地摊上有卖此物,想起老婆腹中的孩子即将出世而买来的。
陈招娣说:“你傻啦!隔层肚皮,孩子听不见。”甘打雷坚信小孩能听见,一边傻乎乎地摇着,一边打开一件娃娃衫,说:“你的手真巧。哎!该足月了吧?”“瞧你急的!十月怀胎,我算着哩,还差一二十天。”
这对中年夫妇揣着激动心情等待婴儿降生。老话说“十月怀胎”,其实280天左右婴儿就会离开母体。当晚子夜时分,陈招娣腹痛,有了临盆分娩的感觉,甘打雷喜滋滋地说:“小把戏也急了,要出世见爸爸……”说着不敢怠慢,快步去请梳子嫂,顺道向姐夫家打了一声招呼。
梳子嫂一到,命甘打雷去烧开水,转身进入产房。陈根娣也来了,怀里抱着用破衣和碎布缝成的十多块尿布。产房里不断传出孕妇的痛苦呻吟声,约摸半个多小时,梳子嫂从产房走出,满脸愁云,额上汗珠成串……
“快!快送医院。”她迫不及待地说,“小把戏的脚先出来了,我想尽办法也磨不过来。”
听说难产,甘打雷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最快捷的方法是叫救护车送医院,可是棚户区没有电话,再说,即便通了电话,救护车也开不进这狭窄的弄堂。陈根娣当机立断,急忙返身回家,唤醒丈夫和大珠,从车行拉来两辆黄包车,陈招娣和甘打雷各坐一辆,一路飞奔,路程较远,一个多小时后才到达医院,孕妇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已昏厥过去。随后陈根娣亦姗姗赶来。
急诊室医生责怪病家送来太迟,迟了也得抢救,立刻决定马上动手术。手术前,医生征求意见:“万一两者只能存一,保大人还是保婴儿?”
躺在病床上即将进手术室的陈招娣,一息尚存,用微弱的声音说:“保……婴……儿。”三个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但很坚定,很坚定。甘打雷忙不迭地央求医生:“大人、婴儿我都要保!”医生安抚道:“我们会尽力的。”
手术在进行中……一分一秒是那么迟缓,是那么难熬,甘打雷在手术室门前坐立不安,不停地张望,老杨夫妇和大珠的心情亦很紧张,人命关天啊!陈招娣双手合十,暗暗祈祷菩萨保佑!医生终于出来了,无奈地宣告:孕妇流血过多,抢救无效,婴儿窒息而亡。
噩耗传来,哭声一片……
甘打雷如同五雷击顶,好端端的壮汉子,一下子四肢乏力,瘫倒在地。
日子还得过下去的,杨氏夫妇作出决定,把二珠过继给甘打雷。
甘打雷视二珠如同亲生,每日东方刚泛鱼肚白,父子俩一起出车,照旧高喊一声:“拎出来!”唤醒沉睡中的棚户区,只是嗓音略带嘶哑,少了往日的洪亮,收工回来,他愣愣地看着妻子的遗像,不抽烟,不赌博,严格遵守诺言,手中下意识地摇着那个拨浪鼓……
唤醒后的棚户区仍然拥挤不堪而嘈杂,哗哗的弄堂刷马桶声、戚戚的争吵相骂声、琅琅的塾馆读书声、哄哄的新婚闹房声……充耳可闻,隔三差五,还可听到婴儿呱呱坠地的啼哭声……
明起连载《我的新闻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