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必背唐诗《梦游天姥吟留别》不知陪伴多少中国人度过中学时光，勾起多少“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美妙遐想，引发多少“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呐喊。国庆长假期间，趁着驾车路过绍兴的便利，“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的诗句不时撞击我的心房——去看看吧？

　　网上关于天姥山的介绍不多，有些气势不凡、云蒸霞蔚的诱人照片却是张冠李戴，其实是远在福建的太姥山——今天夏天恰好一家人去过，所以一眼就认得出。

　　驾车从新昌县儒岙下高速之后不多久，到了镇上，导航即提示“接近目的地”。那么，山在哪儿呢？两个30岁上下的逛街女子指了条道：“好像往那儿走十来分钟吧。”不想这一走，就过了头。

　　入口真的不起眼，两车相向交会都有困难，而且穿行在民居间，路边站着眼神恬适中略带好奇的老农……越前行越疑惑，沿着山势上行约摸半小时，直到水泥路的尽头变成细石路，见二三十辆小车紧挨着停作一处，这才确信没有走错。

　　听从刚下山游客的建议，我们选择逆时针方向徒步上山。一开始极其平缓，谁知一个转弯后，山体越来越陡，接近山顶时，上半身不由得往前倾，胸口与地面的距离几乎不足一米。从停车场马不停蹄爬到海拔900米的“天姥第一峰”北斗尖，我们花了一小时。其间，除了三四米宽完全裸露土石的山体、两边密密的松树林和寥寥可数的几块石质指路牌，这山竟然没有一级平整的台阶、一个观景平台、一张简单的长凳，哪怕一段扶手！透过树缝眺远也差不多是奢望。上山的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爬上去，喘息停当，然后手脚并用下山。

　　下山可不是写两个字这么容易。一样的陡，向上攀还不算太难，下去就傻眼了。往哪里下脚呢？踩下去，脚背就是斜斜朝下的角度，差不多要绷直，硬土上到处是碎碎小小的石头，极易打滑；抓路边的树枝也要看准了，算好速度、距离，一举“冲”过去，决计不容有误。在这条长长的斜坡上，“小心啊”“慢慢来”“抓住那棵树”“别催我呀”不时响起，男女老少人人谨小慎微，唯恐闪了步子、惊着了旁人……

　　有专家认为，早在唐朝以前，在中国文人的眼中，天姥山的地位比泰山还要高，李白、杜甫、白居易等唐代诗人都曾寻访这座心中的“仙山”。可是，顶了千余年“势拔五岳掩赤城”的盛名，天姥山如今的境遇，跟乡间无名的土山包没多少差别：外来车辆要找到她，得凭借一块“天姥山庄”的招牌——那只是一家建在山腰的饭店；吸引当地人开车过来的主要理由，也许就是可以在山上扎个帐篷、吃吃露天烧烤，而且，不要买门票。

　　天姥山的默默无闻，怎不叫人讶异？远的不提，与她仅一字之差的福建太姥山，是正儿八经5A级景区、世界地质公园、国家自然遗产，门票130元，石台阶平整洁净，水泥树形围栏沿路蜿蜒，景点介绍牌图文并茂，景区巴士往来穿梭，导游挥着小旗一拨接着一拨；而天姥山除了停车点有块金属牌子上注明“省级森林公园”外，别的一概没有，完全素颜示人。

　　仙山落寞至此，实在出乎意料。边默诵熟悉的诗句，边探寻难觅踪影的风景，我不禁自我安慰，也许，少人惊扰正是天姥得以保持元初状态的“秘诀”所在；至于李白的诗句，那本来就是他官场失意并与友人离别时所作，难免肆意挥洒，再说了，原题就称“梦游”，看不到仙境有什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