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居然是老爸的电话　

　　用完“晚宴”，已经九点多了，老妈送熊晓科回到寝室。熊晓科心里装了很多感想，恨不得马上奔回家，打开电脑，继续写她的校园小说。可惜，心在家中，身在寝室，她只好拿出小小的笔记本，让各种妙想和灵感，融化成墨汁，流淌到牛皮纸上。突然，墨迹被手机铃声截断了。居然是老爸的电话。老爸常驻香港，是对冲基金的经理。熊晓科住校的日子，老妈、老爸还有外婆都会轮流打电话，让她“报平安”。熊晓科最喜欢外婆的电话，外婆总是说，她准备了哪些好吃的，等熊晓科周末回家吃。而老爸的电话，频率比较低，基本都是他已和老妈、姑妈通过电话，针对她们报告的情况，给熊晓科提些建议。父女俩极少谈论学校的趣事，熊晓科觉得老爸是高端的忙人，这种小女生校园生活的琐碎细节，他肯定不耐烦听。

　　果然，老爸又是跟她谈人生规划。他说：“我听你说，你们大学部马上要搞一个‘预科班’的招生考试，有文科、理科、商科和医科，等于让你们高二学生提前选专业大类的。爸爸觉得，以你的智商和基础，想考哪个方向，都不成问题。不过你要想想好，你准备读哪个专业？”熊晓科早就从表姐乐乐那里听说过这个考试，不过她忙着准备SAT考试，还要应付学校的功课和课外活动，就没怎么关心桑实大学的专业。她只好说：“我还是倾向于出国……不过听学长和学姐说，桑实大学的文科是鼎鼎有名的，中文系、历史系、文博系，还有外文学院，都是国内顶尖的。”

　　熊晓科自以为很高明，没有明说喜欢文科。但老爸是什么人，他对数据都敏感得很，智利地震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铜的期货价格会持续走高。这样的人，还能听不出女儿的话外之音？他严肃地说：“爸爸觉得，你不要读文科为好。你这样的脑子，读文科太浪费了。你知道国内外都是什么人读文科吗？就是数学不行的那些人。”熊晓科只好试探性地问，读经济、管理类怎么样？老爸又说：“管理不要考虑，主要教你怎么做prezi（演示文稿），怎么networking（社交活动）。经济、金融的话，本科也教不了什么。我觉得你最好读数学系，再修点经济和金融专业的课，像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计量经济学、会计学、投资学和衍生品，等等。这样，你大学毕业后，想工作、想读研究生，都很有竞争力。或者读物理也不错，衍生品定价里面，很多方法都来自物理，比如你们学过的布朗运动，就随处可见。”老爸语气挺严苛，像是在给她洗脑。

　　熊晓科从小有过很多职业梦想，比如和王雁之在同一辆公交车上工作，他开车，她卖票。也比如，去吐鲁番的阿斯塔纳古墓群，挖掘古迹，研究文物。空闲时间，写一本以唐代西域为背景的爱情小说，里面要有描眉毛用的奥斯曼草、染成绿色的象牙小梳子。再者，做钢琴家也不错，全世界飞来飞去演奏。熊晓科这些粉红色的梦幻泡泡，老爸都能一语戳破。考古，熊晓科娇生惯养，绝对吃不起那份苦。而且，吃这碗饭，注定要和很多恶心、腐朽的东西打交道。钢琴家的话，熊晓科的手太小，耳聪目明也难成大器。研究历史、文化，更是不适合女孩子。在国外，很多历史系博士要读个12年才能毕业。老爸又补充了一句：“正因为你是熊晓科，所以要做得更好。”才挂断了电话。

　　听了老爸的话，熊晓科睡意全无，用微信骚扰好友康素沁，问她将来的规划。康素沁很快回复了：“我目前的最高理想，就是进美国常春藤名校读生物。以后还没想过呢,我妈没有说。”熊晓科不明白了，为什么所谓社会精英的孩子是由父母画好了蓝图，每一笔该怎么画，都细致入微。十六七岁，应该是思想自由驰骋的年龄。可以有远大理想，不必为夸下海口而羞愧。即便没有长远打算，就想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也无可厚非。最怕的，就是像做积分题一样地过日子，每天狗苟蝇营地积累“跬步”，收集成功的筹码。

　　思来想去，还是“小磕”这样的灰布熊最开心，来她家已经十来年了，整天软绵绵地往那儿一躺，什么都不用操心。熊晓科烦恼的时候，会想着“小磕”乌溜溜的圆眼睛，希望这只小小的灰布熊在身边呀。这样，她就能把小磕挪到枕头上，把脑袋搁在小家伙柔软的臂弯里，安安心心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