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不确定性”
戏剧是“现场艺术”——今天现场不好,明天再演时可以调整。加之,观众的现场反应可以刺激演员的发挥——观众激动,演员更来劲儿。因此,演员以及设定演员表现状态的导演,都十分关心观众的观后感——尤其是探索类的小剧场戏剧或者非常规类的剧目。还有一些注重语言表达的剧目,其剧组也关心观众是否能跨越语言障碍。所以,演后谈不仅是国际剧坛的常规,也出现在当代国际戏剧节和爱丁堡前沿剧展上。
当代国际戏剧节,推出了挪威著名剧作家约恩·福瑟的主题,由其写就的5个剧目组成——分别是来自中国福建的普通话版《有人将至》、来自俄罗斯的鞑靼语版《一个夏日》、来自意大利的《我是风》、来自伊朗的波斯语版《秋之梦》和来自印度的英语版《死亡变奏曲》。约恩·福瑟这位近年来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候选人,编剧的大部分剧目,几乎都是以诗意的语言,展现孤独这个全人类共通的主题。
以《一个夏日》为例,这部戏展现了一位老年女性,时至今日,依然与她的闺蜜回溯年轻时丈夫出海失踪的那一个夏日发生的事。全剧1个半小时,没有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扣人心弦的情节,故事走向甚至能预见,它只是以诗化的语言,层层递进了“白天不懂夜的黑”,给人带来情绪上的绝望感。但是,在“演后谈”环节里,不少观众把这出注重情绪、模糊情节的剧,当成注重情节的推理剧、悬疑剧。有人用英语提问:“有一点重大的情节线索我没看明白,这男青年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啊?”演员回答:“这不重要。”这位被称之为“新易卜生”、“新品特”、“新贝克特”的当代戏剧大师的迷人之处,就在于“模糊的不确定性”。
情节“淡化”为情绪
爱丁堡前沿剧展此次带来的英国壁虎剧团的《迷失》,与上次抵沪引起轰动的《外套》相比,情节性也更弱——后者改编自果戈里的同名小说,因此故事还为人所知。而此次《迷失》在保持肢体剧,以及9国演员各说母语的同时,展现的只是剧团灵魂人物阿米特的个人心境:成年人爱情不顺,往往是由于童年时父母不够爱他/她。与《外套》一样,这出靠肢体演绎剧情,1个多小时中,所有对白加起来不超过20分钟的剧目,没有字幕。
这出在大剧院大剧场上演的剧目,“演后谈”吸引了五分之四的观众驻足,先后有五六位观众以英语提问,有的问:“剧中有法语的部分,我没听懂,大概是什么意思?”演员回答:“我们这个剧团里来自9个国家的演员,在台上都说母语,不影响彼此的理解。”有的问:“为什么这个受爱情伤害的主角是女性?”扮演女主角的乔治娅回答:“我的理解是,她遭受的苦,首先是一个人的苦,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其实,这个角色很中性……”有的问:“在某某段里有某某场面,是这女主角做的梦,还是真的?”演员答:“你可以理解她在做梦,你也可以理解她是在现实生活中有这个遭遇。”有的问:“在某某段落里有某某场面,是不是她绝望了呢?”演员答:“你觉得呢?你觉得是就是……”这让没有获得“标准答案”的观众有些“不满足”。
青年导演石俊表示,与国际接轨的氛围使得当下青年观众的英语水平,作为工具而言,都运用自如,对国外戏剧的观赏渴求也日益增长。与此同时,英语文青的“求共鸣”、“求认同”的心态,也使得“演后谈”往往成为一个“求看懂”并验证的“英语角”。有些观众,在并不了解戏剧常识的前提下就匆匆入场。因而,他十分认同要有些基本常识才去看戏,这样,就会知道语言从来只是推进、交代情节,渲染情绪的元素之一,而不是全部,所以好的国外戏剧,哪怕语言不通也不妨碍戏剧理解。而且,应该像日本戏剧大师铃木忠志建议的那样——看戏前要了解剧本,尤其是看经典剧目的改编版或现当代最先锋的剧目。如此,对这出国外戏剧到底是不是好戏,也会有个最基本的个人判断。有时候,也许不是你理解力不足,而是演出方表现力不够。本报记者 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