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我觉得不够确切,毕竟我已六十出头了。但从四岁起到写此文的一刻,我未曾长期离开诗。从听诗、读诗、背诗,到学写新诗、格律诗,乐此不疲,缘分着实不浅。
四岁以前,我家住在一家小学办公室的楼上,隔着一个天井,就是小学的教室,我一出世就是旁听生了。“红豆生南国……”那时就会背,虽是无师自诵,但诵而不通。我问姐姐:“‘红豆生南国’就是赤豆汤里生南瓜吧?……”姐姐费了半天劲才弄清了我的问题,并一直笑话了我六十年。
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在课本读到第一首新诗:“夏天过去了,可是还使我十分想念……清晨,打开窗户一望,田野一片绿,天空一片青,多谢夜间一场好雨,把大地冲洗得这么干净……”近六十年前读的诗,多美!在雾霾笼罩的日子,背诵时更加动人。
到三年级时,课本里李白、杜甫和杜牧的三首绝句。我急不可待地买了本《唐诗三百首》,打开了唐诗宝库的大门。我当时的感觉,像阿里巴巴呼叫三声“芝麻开门”,然后看到满目璀璨。从此,每学期发到新课本,一周之内,我就把课本里的古诗全背出来。虽然未必理解其妙处,但我以“诗无达诂”四个字安慰自己,等老师教到时问个明白吧。但诗的音乐性,画面感,诗的意境,搅动着我的激情,铭刻在心,至今还能背诵,只能说是缘分了。
“文革”开始,学校停课,我的十年寒窗缺两个月就结束了。作为“文革”的逍遥派,过日子一点不潇洒。环境险恶,前途渺茫,我真怕自己退化成痴呆。我要学习,脑子要天天做操。要求自己每天背一首诗或词,如果一日没背,次日要背三首,“退一赔一”。家里的书作为“四旧”被扫了二遍。漏网之鱼有二本:胡云翼编注的《宋词选》和王士菁作的《唐代诗歌》。以后,我抄写了一本《唐诗三百首》,买了一本小版本的《鲁迅诗稿》,以及《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1966年底到1968年底整整两年,好几百首诗词背下来了。十八九岁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经过这样的锻炼,在以后的工作中,获益不浅,当然,对诗词的喜爱更加狂热。
我的本职工作先是机械技术,后是企业管理,和诗不搭界,但背诗词锻炼了我的记忆力,提高了写作能力。真感谢诗词填补了我生命中的一段空白。
兴趣和职业二者合一是一种幸运。我没这种幸运,以前是单位领导分派我做什么工作我就学什么,在学习中再发掘此中趣味。退休以后,我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学习阶段,我喜欢诗词,机缘巧合,我参加了诗社,遇到了几位好老师,遇到一群年龄跨度从“20后”到“90后”的格律诗发烧友,大家一起学着写,从平仄格律,《佩文诗韵》学起。三年来,写诗填词成了我生活的主要内容。虽然年纪一过五十,记忆力下降,一过六旬,更是“前讲后忘记”。自己上午写的诗作,下午就背不出了。奇怪的是,年轻时,甚至童年时的课文,背起来却不打格楞。作品的水平不好说,但把二三百首习作按写作日期排列对比,今是昨非,进步还是可喜的。偶尔拙作得以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我能高兴几天。
看来,诗和我的半生缘非续成一生缘不可了。
十日谈
学诗者说
翻阅史料,理出头绪,通过写诗学历史,真是好方法。